伦敦的浓雾似乎比往年更加沉重，泰晤士河畔的议会大厦内，烛火在深秋的黄昏中摇曳，将长长的人影投在橡木镶嵌的墙壁上。这不是寻常的议事日，而是一场决定西方世界命运的密会。长桌旁坐着的不只是英吉利的内阁成员，更有远道而来的特殊客人——法兰西波拿巴王朝的全权特使德·蒙特罗侯爵，以及神圣罗马帝国哈布斯堡王朝的秘密代表冯·施特劳斯伯爵。
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却驱不散弥漫在房间里的寒意。
“先生们，”英吉利首相罗伯特·皮尔爵士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沙哑，眼袋深重，显露出连日来的焦虑，“我想我们都清楚为何聚集于此。东方那头巨龙已经不再是遥远的传说，它正在吞噬我们的未来。”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在墙上的巨幅世界地图前，手指重重地敲在马来半岛的位置：“马六甲海峡，这条连接东西方的黄金水道，如今已完全落入大明帝国掌控。他们所谓的‘海事新规’，实质上是将我们所有国家的商船置于其海关的任意盘剥之下。”
德·蒙特罗侯爵冷哼一声，精致的蕾丝袖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不仅如此。根据我国在印度支那的观察员报告，明帝国正在湄公河三角洲建立新的军事据点。他们的‘南海舰队’巡航范围已经延伸到安达曼海，直指我们的印度殖民地。”
“这还只是开始。”冯·施特劳斯伯爵用带着浓重德语口音的法语说道，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中亚草原，“我国在维也纳的情报部门确认，明帝国的铁路正在向西域延伸。如果任其发展，不出十年，他们的铁路网将连接里海，届时整个丝绸之路的贸易将完全被其垄断。”
皮尔爵士转过身，目光扫过两位代表：“诸位，我们都收到了各自东印度公司的报告。去年，仅英吉利东印度公司的利润就下降了百分之四十。明帝国的瓷器、丝绸、茶叶、还有那些该死的工业品——玻璃、钢铁制品、成药——正在摧毁我们的本土手工业。更可怕的是，他们几乎不接受我们的任何商品，只要白银！我们的国库正在被掏空！”
“他们的舰队，”德·蒙特罗的声音里压抑着愤怒，“在马六甲全歼了尼德兰东印度公司的主力。虽然尼德兰人咎由自取，但这也展示了明帝国海军的实力。而根据最新情报，他们在天津正在建造某种……前所未有的钢铁战舰。”
房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壁炉的火光在三位欧洲最有权势的人物脸上跳跃，映出他们眼中复杂的神色：愤怒、恐惧、贪婪，以及一种被挑战的、根植于数百年殖民霸权的傲慢。
“鸦片。”皮尔爵士突然说，“这是我们唯一能扭转贸易逆差的手段，但明帝国的摄政王陈默将其列为禁品，查获即销毁，走私者格杀勿论。我们在孟加拉的罂粟种植园损失惨重。”
“所以我们必须采取行动。”冯·施特劳斯伯爵身体前倾，压低声音，“单独的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对抗这个庞然大物。但如果我们联合起来……”
德·蒙特罗侯爵接过话头：“维多利亚帝国、波拿巴帝国、神圣罗马帝国——欧洲三大强权联合，将是人类历史上最强大的同盟。我们的舰队加起来超过三百艘主力战舰，我们的陆军总数超过一百五十万。而明帝国呢？他们刚刚经历了大规模的天灾和内乱，据可靠情报，其北方数省元气大伤。”
“但他们恢复的速度令人恐惧。”皮尔爵士谨慎地提醒，“他们的新政体系展现出可怕的组织能力。而且他们拥有我们不了解的技术——那些能在干旱中打出深水的机器，那些据说能‘召唤雨水’的武器……”
“所以我们必须趁现在！”德·蒙特罗猛地拍桌，“在他们完全恢复，在那艘钢铁怪物下水之前！先生们，这不是选择题。要么我们联手扼杀这头东方巨兽，要么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的孙子辈将学习中文，向北京的皇帝叩首！”
房间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壁炉中木柴燃烧的噼啪声。窗外的伦敦雾中，隐约传来威斯敏斯特教堂的钟声，低沉而悠远，像是为某个时代敲响的丧钟。
冯·施特劳斯伯爵缓缓开口：“我国皇帝愿意加入同盟，但有两个条件：第一，战争胜利后，中亚的贸易路线必须由三国共同控制；第二，明帝国的科学和技术资料，必须由三国共享。”
“合理。”皮尔爵士点头，“我国的条件是：战后，马六甲海峡必须实现自由航行，所有国家船只平等通过；明帝国必须取消所有贸易限制，并支付巨额战争赔款。”
德·蒙特罗侯爵眼中闪过精光：“法兰西的要求是：印度支那的势力范围需要重新划分；明帝国必须割让其在南洋的所有据点；同时，他们的摄政王陈默必须退位，由更‘合作’的统治者接替。”
三人交换了眼神，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危险的默契。利益已经划分，野心已经摊牌，剩下的就是如何执行。
“那么，作战计划。”皮尔爵士展开另一张军事地图，“双线并进。西线：由三国联合舰队主力，集结于印度洋，强行突破马六甲海峡，摧毁明帝国南海舰队，夺取制海权。与此同时，陆军从中亚方向，借道波斯和莫卧儿帝国，从陆路入侵明帝国西域。”
“东西夹击，”冯·施特劳斯伯爵点头，“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根据情报，明帝国的主要军力部署在沿海和北方边境，西部防御相对薄弱。”
德·蒙特罗补充：“还有第三线——内部瓦解。据我所知，明帝国南方仍有少数藩王对中央新政不满。我们可以秘密联络，提供武器和资金，策动他们起事。即使不能成功，也能牵制明帝国部分兵力。”
计划在烛光下逐渐完善，每一个细节都被反复推敲。三国将出动几乎全部的海军主力——四十五艘战列舰，八十余艘巡航舰，以及各类辅助舰船两百余艘。陆军方面，第一阶段投入三十万部队，从中亚方向进攻。
“时间呢？”皮尔爵士问。
“明年春季。”德·蒙特罗回答，“我们需要时间集结部队，协调补给线。而且春季中亚的融雪期过后，道路条件最适合大军行进。”
“那么，就这样定了。”皮尔爵士深吸一口气，从桌上拿起三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件，“《反东方霸权神圣同盟条约》。先生们，历史将铭记这一刻。”
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三份文件，九个签名，三个火漆印章——维多利亚帝国的狮鹫纹章，波拿巴王朝的金蜜蜂纹章，哈布斯堡的双头鹰纹章。火焰融化石蜡，将其牢牢封印，也封印了一个将改变世界格局的决定。
当最后一份文件签署完毕，皮尔爵士举起酒杯：“先生们，为了西方文明的存续。”
“为了白人的责任。”德·蒙特罗回应。
“为了上帝赋予的使命。”冯·施特劳斯伯爵完成祝酒词。
水晶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昏暗的房间中回荡。他们不知道，或者说拒绝承认的是，这杯中的红酒，将在未来三年内，被数以百万计的人血染成更深的颜色。
同一时刻，万里之外的北京城，摄政王府。
陈默站在观星台上，手中拿着一份刚刚译出的密电。内容简短：“伦敦密会，三国同盟已成，春季动兵。”
他没有惊讶，只是抬头望向西方的夜空。秋日的星空清澈，银河横贯天际，无数星辰冷冽地闪烁。
“王爷，”影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需要提前准备吗？”
陈默没有回头，依旧仰望星空：“准备？我们不是一直在准备吗？”
他放下密电，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汉白玉栏杆，节奏平稳。“让他们来。让他们把旧世界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偏见、所有的舰队和枪炮都带来。”
他的嘴角扬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不是微笑，而是一种冰冷的、属于掠食者的表情。
“正好，让这场战争告诉世界——”
“文明前进的方向，由科学决定，不由枪炮数量决定。”
“时代更迭的钥匙，握在创新者手中，不在守成者手中。”
夜风吹过，卷起他袍袖的一角。观星台下，北京城的万家灯火绵延至天际，无数新式工厂的烟囱在夜色中隐现，初具雏形的铁路网如同血脉延伸向远方。
东方已醒。
而西方，正准备用最后的力气，试图将醒来的巨龙重新按回沉睡。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头巨龙睁开的眼睛里，看到的早已不是他们熟悉的世界地图。
那是星辰大海的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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