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深秋。
城市褪去了夏日的燥热,染上金黄的色调。阳光透过梧桐叶的缝隙,在“今朝设计室”重新擦亮的玻璃门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门上悬挂的“营业中”牌子轻轻晃动,一切仿佛回到了最初的起点,却又截然不同。
工作室内部经过了重新整理和简单的翻新,去掉了战斗留下的痕迹,恢复了原本充满设计感与生活气息的格局。墙上多了几幅辜瑜不知从哪儿淘来的、带有抽象星云图案的画作,角落的绿植郁郁葱葱。空气中飘散着咖啡豆研磨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油墨与纸张味道。
许今朝坐在宽敞的工作台后,正对着电脑屏幕修改一份商业空间的设计方案。他脸色仍带着几分大病初愈后的清瘦苍白,但眼神明亮专注,指尖在键盘和绘图板上流畅移动。肩胛处那道旧伤早已愈合,只留下一道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痕迹,如同某种隐秘的勋章。
在他身后靠窗的休息区,谢执正坐在一张单人沙发里。他穿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烟灰色高领毛衣,下身是修身的深色长裤,简单利落,却完美勾勒出他挺拔修长的身形。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头发——那头标志性的、曾在冰原风雪中飞扬的墨色长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干净清爽的短发。发型并不复杂,只是修剪得极有层次,额前碎发微微遮住一点额头,衬得他轮廓分明的脸庞少了几分古韵的疏离,多了几分现代的锐利与……惊人的俊美。
这发型是许今朝“建议”的。就在他们从北极回来、安顿好一切伤势后,某天午后阳光正好,许今朝看着谢执沐浴在光晕中的侧影和那头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长发,忽然轻声说:“要不要……换个发型?可能会方便些。”
谢执当时只是抬眸看了他一眼,冰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波,然后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可。”
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没有问怎么换。那份全然的、近乎理所当然的信任,让许今朝心头微烫。于是,他亲自带着谢执去了自己常去的一家、审美和技术都绝对在线的私人工作室。理发师是个见过世面的艺术青年,看到谢执时也愣了几秒,但在许今朝简要的沟通(“尽量短,好打理,适合他气质”)后,便展现出了高超的技术。
剪发的过程很安静。谢执闭目端坐,任由锋利的剪刀在发间穿梭,墨色的发丝纷纷落下。许今朝就坐在一旁的等待区看着,看着那熟悉的、属于另一个时代的轮廓,一点点被现代化的线条重塑,心中涌起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怅然与新生的感觉。当最后一点碎发被吹走,镜子里映出那张短发利落、五官愈发凸显出惊心动魄的英俊的脸庞时,连见多识广的理发师都忍不住吹了声口哨,由衷赞叹。
谢执睁开眼,看向镜中的自己,冰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淡的陌生,随即归于平静。他转头看向许今朝,似乎在询问意见。
许今朝当时只觉得呼吸微微一滞,然后才笑着点头:“很好。”
确实很好。好到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回头率百分之两百。好到后来辜瑜第一次见到时,张着嘴半天没合拢,最后憋出一句:“谢执……我的天……可以直接出道了……”
此刻,谢执正垂眸看着膝上摊开的一本厚重的《现代建筑设计史》。他的阅读速度依旧快得惊人,翻页的节奏稳定,神情专注。阳光落在他线条优美的侧颈和握着书页的、骨节分明的手指上,画面静谧得像一幅精心构图的艺术摄影。
偶尔,他会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望向工作台后的许今朝。那目光很静,不带什么情绪,却仿佛能穿透屏幕,确认那个人的存在与安宁。每当这时,许今朝似乎总能感应到,也会从屏幕前抬起头,回以一个浅浅的、带着暖意的微笑。
“叮咚——” 门上的风铃响起。
辜瑜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手里拎着几个外卖袋,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同志们!午饭到啦!今天有张大厨的私房红烧肉和清炒时蔬,还有今朝你点名要的莲藕排骨汤!”
他将食物放在中间的小圆桌上,动作熟稔地摆开碗筷。经过极地生死与共,他面对谢执时早已没了最初的敬畏拘谨,更多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亲近与信赖。
“谢执,您尝尝这个红烧肉,炖得可烂了,一点都不腻。今朝,汤趁热喝。”辜瑜一边张罗一边念叨,“对了,刚才过来路上碰到丁小鱼了,她跟着齐伯伯去江南参加一个什么玄学交流会了,让我带话问你们好,还说等回来带好吃的。”
许今朝保存好文件,起身走过来,闻言笑了笑:“他倒是闲不住。”
谢执也合上书,走了过来。他使用筷子早已驾轻就熟,动作优雅。尝了一口红烧肉,微微颔首:“尚可。”
能得到谢执一句“尚可”,在辜瑜看来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他立刻笑开了花。
三人围坐用餐,气氛轻松。聊着工作室最近的客户(一些普通的商业设计,偶尔夹杂一两个经由林序或齐家介绍来的、需要特殊风水或能量场调整的“特别客户”),聊着天气,聊着辜瑜最近沉迷的新游戏。
饭后,辜瑜主动收拾,许今朝和谢执则习惯性地出门散步。这是他们这三个月来养成的习惯,在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沿着老街区走走。
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灼人,街道两旁梧桐叶金黄。两人并肩走着,步伐一致。谢执的短发在微风中轻轻拂动,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但他早已学会忽略这些目光,只是平静地感受着这个时代街巷的烟火气。
他们走过飘着面包香气的甜品店,走过摆满鲜绿蔬菜的水果摊,走过传出孩童嬉笑声的小公园。偶尔,谢执会停下脚步,对某个新奇的店铺招牌或街头艺术装置多看两眼,许今朝便会在一旁轻声解释。
“今天林序发消息来了,”许今朝开口道,“说墨渊被秘密关押在最高级别的异能管控设施里,虽然废了,但还在接受‘研究’。归墟的残余势力清剿得差不多了,但肯定还有漏网之鱼,转入更深的地下。他让我们保持警惕,但也说,短期内应该不会有大规模行动了。”
谢执“嗯”了一声,目光掠过街角一只懒洋洋晒太阳的猫:“疥癣之疾,不足为虑。若再起,斩了便是。”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绝对的自信与力量感。经历了极地一战,重掌量天尺,他的修为似乎更进一层,心境也更加圆融透彻。
许今朝笑了,他知道谢执说的是实话。有他在身边,似乎真的没什么好怕的。
“齐家主那边,似乎在联合其他几脉,尝试重新梳理和整合一些失落的传承与信息,想建立一个更有效的联络和互助机制。”许今朝继续说着,“丁小鱼好像对此特别积极。”
“五脉本同源,早该如此。”谢执道,随即看向许今朝,“你体内巡天令枢灵,近日如何?”
“稳定多了。”许今朝摸了摸心口,“虽然还不能像那天那样随意调用‘洞察’,但平时温养着,感觉对灵力的掌控和感知都细腻了很多。而且……”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好像和量天尺之间,也有了一种更微妙的联系。”
谢执脚步微微一顿,冰蓝色的眼眸看向他,里面闪过一丝了然。那天在冰原,人尺令合力,不仅仅是击溃了敌人,更在某种深层次上,让三者的力量产生了共鸣与交织。这种联系,或许会随着时间慢慢显现出更多的影响。
“顺其自然。”谢执只说了四个字。
两人走到老街区的尽头,前面是一条缓缓流淌的河流。他们在河边的长椅上坐下,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和远处城市的天际线。
“有时候会觉得,像做梦一样。”许今朝望着河水,轻声说,“从在研究所发现那面镜子,到遇到你,再到后来发生的所有事情……现在坐在这里,晒太阳,散步,接普通的设计案子……有点不真实。”
谢执沉默了片刻,才缓缓道:“真实与否,存乎一心。过往种种,皆为经历,铸就当下。当下此刻,阳光,河水,你我在此,便是真实。”
他的话语总是带着一种直指本质的透彻。许今朝侧过头,看着谢执被阳光镀上金边的、俊美而平静的侧脸,心中那片因过往波澜而偶尔泛起的涟漪,悄然平复。
是啊,当下便是真实。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那些生死与共的经历,没有消失,而是化作了更深厚的东西,沉淀在彼此的生命里,支撑着此刻这份看似平凡却来之不易的安宁。
“你说得对。”许今朝笑了笑,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
两人就这样静静坐着,谁也没有再说话,享受着秋日午后温暖的阳光与宁静的时光。河面上偶尔有水鸟掠过,带起一圈涟漪。
不知过了多久,谢执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许今朝耳中:
“此间甚好。”
许今朝微微一怔,随即笑意从眼底蔓延开来,温暖而明亮。
“嗯。”他应道,声音同样轻柔,“此间甚好。”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依偎在一起。他们起身,沿着来路慢慢往回走,身影逐渐融入老街温暖的灯光与渐起的暮色之中。
“今朝设计室”的灯光依然亮着,如同归航的灯塔,等待着主人的归来,也照亮着他们共同选择的、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崭新的未来。
长夜或许未尽,风波或许暗藏,但至少在此刻,在此地,他们拥有了彼此,拥有了这个小小的、名为“家”的港湾,和继续向前行走的、平静而坚定的力量。
晨光与新生,不只存在于劫后余生的刹那,更存在于每一个携手共度的、平凡的日常里。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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