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触感仿佛还残留在并不存在的皮肤上，李默的魂体却像被投入了滚烫的油锅。
灰骑士——那位自称卡修斯的帝皇死亡天使——划出的天鹰礼和那句“帝皇庇佑着你”，如同两道神圣的枷锁，将他这缕刚刚饱餐了混沌邪力与负面情绪的邪修残魂，牢牢钉在了“不屈英灵”的耻辱柱上。
不，不是耻辱，是保命符。李默迅速纠正了自己的想法，在这粪坑一样的宇宙，能活着，能顶着神圣光环活着，比什么都强。
只是……这光环太烫手了！
卡修斯身上散发出的纯净灵能波动，如同一个持续运转的净化力场，让李默感觉像是赤身裸体站在圣像脚下，每一寸魂体都在被无形的力量灼烧、排斥。他必须竭尽全力收敛《万灵噬魂归墟秘典》的气息，将刚刚吞噬来的、还带着混沌腥臊味的魂力死死压住，伪装成一副纯净、无害，甚至带着点茫然无措的“英灵”模样。
这感觉，就像刚偷吃完满汉全席的贼，不得不立刻穿上圣洁的祭袍，站到裁判官面前朗诵经文。
「这哥们眼神是不是不太好？」李默内心疯狂吐槽，「我哪里像不屈英灵了？我刚刚还在吸那混沌崽种的‘汤汁’呢！他感觉不到吗？还是说……灰骑士的感知体系，对混沌敏感，对我这种‘异界特产’反而识别率低？」
没等他想明白，卡修斯已经结束了短暂的默祷，覆盖着符文的面甲转向通道深处那愈发清晰的、属于泰伦虫族的粘稠嘶鸣与甲壳刮擦声。
“邪恶仍在蔓延，战斗尚未结束。”卡修斯的声音透过头盔扬声器传出，带着金属的质感与不容置疑的决绝，“跟随我，灵魂。帝皇的意志指引我们净化此地。”
跟随？怎么跟？李默愣了一下，他现在就是个飘飘忽忽的残魂，连个实体都没有。
但下一刻，他感觉到一股温和却坚韧的灵能波动包裹住了他的魂体。这股力量与卡修斯自身那灼热的净化灵能不同，它更偏向于守护与引导，仿佛一层无形的护盾，将他与外界那令人不适的神圣气息稍稍隔开，同时产生了一股微弱的牵引力。
是了，这大概就是灰骑士理解的“庇佑”和“引导”。卡修斯似乎认定他是一位需要保护、并能在净化邪恶中提供助力的盟友英灵。
「行吧，有免费保镖和导航仪，不用白不用。」李默从善如流，控制着魂体，顺着那股牵引力，飘在卡修斯身后约莫三五米的位置。这个距离既能享受到“保护”，又能避免靠得太近被那身金光闪瞎魂眼。
通道内的景象比之前更加惨烈。泰伦虫族小型单位——刃虫和枪虫——如同潮水般从破损的管线和撕裂的舱壁处涌出，它们嘶叫着，挥舞着骨质镰刀般的肢体，与残存的、眼睛血红、高呼着帝皇之名进行绝望反击的船员们厮杀在一起。爆弹枪的轰鸣与激光武器的滋滋声密集响起，但更多是被甲壳撕裂和人类临死前的惨嚎所淹没。
混乱、死亡、恐惧……依旧是主旋律。
但这一次，李默没有急着大肆吞噬。
他小心翼翼地，在卡修斯的灵能护盾“掩护”下，如同一个挑剔的美食家，只汲取那些最“干净”的部分——主要是泰伦虫族被杀死时散逸出的、冰冷纯粹的生物精华，以及少量来自于混沌邪教徒死亡时剥离的邪力。
至于那些普通船员的灵魂碎片，他强忍着本能冲动，尽量避开。负罪感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怕吃多了这些“杂粮”，会污染自己魂体的“纯净度”，万一被前面的金闪闪察觉出异常就完了。
他的目标很明确：泰伦虫族，是极品的生物炼材，其生命精华对稳固魂体、未来重铸肉身有奇效；混沌邪力，是大补的经验包，吸收起来毫无心理负担。
而卡修斯，则成了他完美的“清道夫”兼“品质认证员”。
只见这位灰骑士如同金色的风暴，所过之处，泰伦虫族纷纷在灵能巨剑下化为焦黑的残肢断臂。他动作简洁、高效，每一次挥剑都蕴含着净化邪恶的绝对意志，那些低阶虫族甚至无法靠近他周身三米之内。
偶尔，会有被混沌彻底腐化的船员嚎叫着扑来，身上带着令人作呕的亚空间恶臭。卡修斯处理起来更是毫不留情，巨剑挥过，连肉带魂一同在灵能火焰中化为灰烬。
李默就跟在后面，像个捡漏的，专门吸收那些被“净化”后残留的、最精纯的“边角料”。
「啧啧，这灰骑士干活就是利索，材料都给预处理好了，直接吸收就行，省时省力。」他一边美滋滋地壮大自身，一边内心点评，「这泰伦生物精华果然是好东西，冰冷是冰冷了点，但纯粹啊，用来淬炼魂体再合适不过。还有这混沌邪力……嗯，虽然被净化了大半，但剩下的这点底味，醇厚！」
他的魂体在这种“精挑细选”的滋补下，以远超之前囫囵吞枣的速度凝实、成长。他甚至开始能稍微模拟出类似视觉、听觉的感知，不再完全依赖魂力扫描。
就在他沉浸于这种“闷声发大财”的愉悦中时，前方战况突变。
一处原本封闭的大型舱室闸门被暴力破开，更多的泰伦单位涌出，其中混杂着几头体型更大、甲壳更厚、散发着更强生物威压的武士虫！同时，侧方一个应急通道内，冲出了几名眼神狂乱、身上有着明显纳垢腐化痕迹的瘟疫行者！
前后夹击！
卡修斯瞬间陷入重围。他虽勇猛，但面对数量众多且配合默契的虫海，以及那些不断释放瘟疫云雾、试图侵蚀他灵能护盾的混沌变种人，形势立刻变得岌岌可危。金色的身影在虫群与腐臭的绿雾中左右冲杀，灵能巨剑挥舞得如同光轮，但步伐明显被迟滞了。
李默飘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
「麻烦……这保镖要是倒了，我这‘英灵’人设岂不是立刻穿帮？到时候这么多虫子扑上来，我可顶不住。」
他需要帮忙，但不能暴露自己的底细。
怎么办？
电光火石间，李默注意到了那些瘟疫行者。他们身上浓郁的纳垢邪力，在卡修斯的净化灵能照耀下，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显眼无比。而且，这种源于生命扭曲、疾病与腐朽的邪力，与他之前吞噬的、偏向于毁灭与狂乱的怀言者邪力同源而异质，同样是《万灵噬魂归墟秘典》的优质养料！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魂力凝聚成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触须，如同水蛇般悄然探出卡修斯的灵能护盾范围，瞄准了离得最近的一个瘟疫行者。
那瘟疫行者正高举着污秽的匕首，口吐亵渎之语，试图干扰卡修斯。突然，他动作一僵，身上翻腾的绿色邪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减了一小块，仿佛被什么东西凭空咬了一口。
他茫然地低头，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卡修斯的巨剑已然抓住这瞬间的破绽，横扫而过！
噗嗤！
瘟疫行者连同他身上的邪力，一同被净化。
「有效！」李默心中一动。
他如法炮制，不再直接吞噬，而是改为“干扰”。每当有瘟疫行者试图施法或靠近卡修斯时，他就偷偷吸走对方一小部分核心邪力。不多，但足以让对方的动作出现瞬间的凝滞、施法失败，或者护身的腐化能量出现缺口。
这种干扰微乎其微，在激烈的战斗中几乎难以被直接察觉。
但在卡修斯这样的战斗大师眼中，这些微小的破绽被无限放大！
他敏锐地发现，那些难缠的瘟疫行者，总是在关键时刻莫名其妙地“掉链子”，不是法术反噬，就是动作走形。这让他压力大减，手中巨剑挥舞得更加顺畅，抓住每一个由“意外”创造的战机，迅速清理着侧翼的混沌威胁。
“是祂……”卡修斯面甲下的目光，再次扫过身后那看似微弱、却仿佛无处不在的灵魂光影，心中那份确认更加坚定，“是这纯洁灵魂的指引，是帝皇透过祂，在黑暗中为我揭示敌人的破绽！”
他将这一切异常的顺利，归功于李默的“暗中相助”和帝皇的庇佑。
而李默，则一边偷偷享受着“外卖”，一边看着卡修斯如同砍瓜切菜般解决那些因他而露出破绽的敌人，内心充满了某种诡异的成就感。
「对，就这么干！砍他左路！哎，慢了半拍……不过没关系，下次我提前吸……漂亮！这下干净利落！」
他甚至开始有点沉浸在这种“幕后黑手”兼“战场辅助”的角色里。
终于，在两人这心照不宣的“配合”下，侧翼的瘟疫行者被清理一空。卡修斯得以集中精力，对付正面涌来的泰伦虫族。虽然武士虫依旧难缠，但失去了混沌单位的干扰，战况逐渐稳定。
激烈的战斗暂告一段落，通道内只剩下虫族残骸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隐约的交战声。
卡修斯矗立在尸山血海之中，金色的盔甲上沾满了粘稠的虫血与灰烬，但他挺拔的身姿如同永不倒塌的山岳。他转过身，面向李默的方向。
这一次，他没有再划天鹰礼，而是将燃烧着灵能火焰的巨剑，重重顿在地面，发出铿锵的金属交鸣声。那动作，带着一种战士式的、最高程度的认可与敬意。
透过面甲，他那肃穆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寂静下来的通道里：
“你的牺牲未被遗忘，你的意志仍与吾等同在。”
“继续指引我吧，帝皇的圣洁之魂。”
李默的魂体，在卡修斯那混合着感激、崇敬与绝对信任的“目光”下，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圣洁之魂？指引？大哥你这脑补能力是不是有点过于强大了？我他妈就是个路过的、想捡点吃的邪修啊！」
他看着眼前这位无比认真、显然已经将他当成某种“战场先知”或“帝皇神启具现化”的灰骑士，一股巨大的、荒谬的、同时又带着一丝莫名酸爽的寒意，从魂体深处幽幽升起。
这误会……好像朝着一个更加离谱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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