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幽蓝光门后的景象,远远超出了任何基于“熔炉”、“核心”、“控制室”等词汇的想象极限。
脚下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某种暗红色、微微搏动、仿佛活体血肉构成的“大地”。这“血肉大地”的表面,布满了粗大如山脉、蜿蜒如河流的、闪烁着幽蓝色能量的“血管”和“神经束”,它们如同有生命般缓缓蠕动、舒张,传递着某种深沉而诡异的律动。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金属烧灼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亿万生命同时低语、祈祷、哀嚎混合在一起的精神背景音,虽然微弱,却无孔不入,让人头皮发麻。
而头顶上方,没有天空,没有穹顶。
只有一片缓缓旋转、流淌的、由无数破碎的星辰残骸、扭曲的金属构件、冻结的能量乱流以及更多无法名状的、仿佛生物内脏与机械零件融合的怪异物质构成的、浩瀚无垠的“星云”。这片“星云”散发着暗淡、杂乱的光芒(暗红、幽蓝、惨白、污绿交织),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充满了一种亵渎神圣、扭曲自然的恐怖美感。
这根本不是工厂或控制室。
这更像是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由血肉与机械、生命与能量、现实与虚幻强行糅合而成的……“活体天体”的内部,或者说,一个正在进行某种终极转化或孕育的、怪诞无比的“子宫”!
“‘星骸熔炉’……”陈苟喃喃自语,声音干涩。他现在完全明白了这个名字的含义——这里熔炼的,恐怕不仅仅是星骸,还有生命、文明、乃至某种更本质的东西!
沈冰第一时间将陈苟拉到一根从血肉大地中凸起的、半是骨骼半是金属的粗大“柱子”后面隐蔽。她的呼吸明显急促了许多,不仅因为震惊,更因为空气中弥漫的那种无处不在的、仿佛能侵蚀灵魂的疯狂低语和精神污染。这比之前在破口处感受到的“囚犯”气息更加宏大、更加本源,也更具渗透性。
“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沈冰压低声音,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她看到远处的血肉大地上,耸立着一些更加巨大、结构更加复杂的“器官”或“装置”,有些像心脏般搏动,有些像大脑般沟壑纵横,闪烁着密集的数据流光。更远处,甚至隐约能看到一些被半透明的能量管道连接、浸泡在某种粘稠液体中、形态各异但都散发着强大或诡异气息的巨大生物或机械残骸,如同标本,又像是……备用零件或能量电池?
“恐怕……就是‘方舟’日志里提到的,用来执行‘收割’和‘归档’的终极场所。”陈苟强迫自己冷静分析,尽管每吸一口气都感觉有疯狂的呓语往脑子里钻,“‘源初之血’可能就是从这里流出的东西。这里的环境……充满了最原始的生命力,也充满了最极致的扭曲和……痛苦。”
他试图寻找木牌提示中需要阻止的“仪式”,但目之所及,只有这片庞大、缓慢、但持续运作着的怪诞景象,暂时看不到任何集中的人为活动或明显的能量聚焦点。
“等等……看那里!”沈冰突然指向“星云”的深处,距离他们极远,几乎在视野的边缘。
陈苟凝神望去。只见在那片混乱的星云物质洪流中,有一个区域的光芒明显不同——那是一种相对纯净、但又无比凝练的银白色光芒,正在有规律地、缓慢地脉动着。光芒的中心,隐约能看出一个极其庞大、结构复杂到无法形容、如同由无数精密齿轮、晶体和数据流构成的、立体几何状的银色巨构!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与周围血肉星辰的混乱形成了鲜明对比,散发出一种冰冷、绝对、仿佛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秩序感。
“那……难道是‘方舟’的一部分?还是……‘龙裔之契’的……本体?”陈苟心中震撼。那东西的科技感和规模,远超之前见过的任何“龙裔”造物,甚至比“清道夫”还要宏大、精密无数倍!
如果那真的是“原始龙裔之契”或与之相关的东西,那么所谓的“仪式”……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那银白色巨构的光芒突然增强了一倍!一道极其粗壮、凝练的银白色光柱,如同探照灯般,猛地从那巨构的某个节点射出,跨越了遥远的空间,精准地照射在了这片血肉大地的某个特定区域!
那片被光柱笼罩的区域,顿时沸腾起来!
血肉大地剧烈蠕动、隆起,形成了一个直径超过百丈的、如同祭坛般的巨大凸起!凸起中央,无数粗大的能量“血管”和“神经束”如同朝拜般汇聚,构建出一个复杂无比的立体能量法阵。法阵的核心,悬浮着一个由纯粹能量构成的、不断旋转变化的、钥匙孔般的结构!
“那就是……‘仪式’的核心?激活‘龙裔之契’的……‘锁孔’?”沈冰声音紧绷。
而更让他们心头发寒的是,随着银白光柱的持续照射和下方祭坛的成型,那银白色巨构周围,以及下方血肉大地的各个角落,开始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穿着银灰色制服、戴着水晶目镜的“龙裔”身影!
他们并非实体降临,更像是某种全息投影或能量分身,但数量之多,几乎布满了视野中所有相对“有序”的区域。他们静静地悬浮着,面向祭坛和银色巨构,如同最虔诚的信徒,等待着某个时刻的到来。一种肃穆、狂热而又冰冷无比的集体意志,开始在这片空间中弥漫开来,甚至隐隐压过了那混乱的低语。
“他们在等待‘钥匙’插入……”陈苟感觉浑身冰冷。萧玉璃是“钥匙”,她和陈苟(异界变量)的共鸣是启动条件。现在,萧玉璃在外面昏迷,“钥匙”缺失,但仪式似乎已经被激活到了最后阶段,只差临门一脚!
难道……还有别的“钥匙”?或者,他们有什么替代方案?
就在这时,那银色巨构的光芒再次变化!银白光柱开始向内收缩、凝聚,不再那么刺眼,却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具有指向性。它不再仅仅是照射祭坛,而是开始如同扫描仪般,缓缓地、向着陈苟和沈冰藏身的这片区域……扫了过来!
“被发现了?!”沈冰身体瞬间绷紧,匕首已然在手。
“不……不一定。”陈苟死死盯着那扫来的光柱,大脑飞转,“如果他们早就发现了我们,没必要用这种方式。这更像是……在搜寻符合特定‘波长’或‘特征’的东西。” 他猛地想起木牌最后的低语——“导向血脉共鸣”。还有萧玉璃在开启光门前,将破碎信标按在眉心,强行共鸣的举动……
难道……他和沈冰身上,因为与萧玉璃的长期接触、共同经历,或者因为他自身的“变量”特质,也沾染了一丝可以被这仪式探测到的、与“钥匙”相关的……‘共鸣残留’?
那扫来的光柱,越来越近,已经掠过了他们前方几百米处的一片怪异“丛林”(由扭曲的金属枝干和发光苔藓构成)。
必须做出决定!躲?往哪躲?这片区域虽然广袤,但相对平坦,缺乏理想的藏身地。硬抗?以他们现在的状态,面对这种级别的能量扫描,无异于螳臂当车。
“赌一把!”陈苟一咬牙,对沈冰低声道,“别动!收敛所有气息和能量波动!尤其是你,沈冰,你的杀意和内息!尽量想象自己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我的‘变量’特质可能无法完全隐藏,但尽量放空思绪,别去想任何关于‘钥匙’、‘仪式’、‘反抗’的事情!”
这是极度冒险的赌博,赌那光柱的扫描精度不足以分辨微弱的“共鸣残留”和主动的“钥匙”信号,赌他们能瞒天过海。
沈冰没有任何犹豫,瞬间进入了某种龟息般的状态,连眼神都变得空洞无物,仿佛真的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塑。陈苟也拼命放空大脑,不再去分析、计划、担忧,只是机械地保持着呼吸,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银白色的凝练光柱,如同冰冷的视线,缓缓扫过他们藏身的“柱子”。
一秒……两秒……
光柱掠过了他们,没有停留,继续向后方的区域扫去。
赌赢了?!
陈苟心中刚升起一丝侥幸。
突然!
那已经掠过他们的光柱,毫无征兆地……猛地停顿了一下!
然后,以比之前快十倍的速度,骤然回扫,再次精准地、死死地……锁定在了陈苟身上!
不,更准确地说,是锁定在了陈苟怀中——那里,贴身存放着那块已经彻底黯淡、布满裂纹、如同凡铁般的黑色木牌!
木牌……在没有任何外力催动、陈苟也完全没有调动的情况下,竟然自行散发出了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与那银白光柱同源同质的…… 幽蓝色光晕?!
这光晕如此微弱,在远处几乎不可能看见,但在近处,在这银白光柱的聚焦扫描下,却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无比显眼!
“怎么回事?!”陈苟大惊失色,想要将木牌掏出扔掉,但那光晕仿佛已经与银白光柱产生了某种连接,他感觉木牌变得滚烫,死死粘在了衣服上!
“检测到……非标准‘守望者信物’……信号……微弱……但符合‘古老权限’波长……” 一个宏大、冰冷、不带丝毫感情的合成音,直接在这片空间响起,并非来自某个“龙裔”,更像是那银色巨构本身发出的声音!
“分析……信物破损严重……能量枯竭……但携带‘变量’特征……以及……微弱的‘钥匙’共鸣残留……”
“符合……备用协议‘星火’……次级激活条件……”
“执行……引导……”
随着这冰冷声音的宣判,那道锁定陈苟的银白光柱,骤然变粗、变亮!一股无法抗拒的、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牵引力传来,将陈苟(连带紧贴着他的沈冰)从藏身之处缓缓地、但却无可阻挡地……拉了出来,拉向半空,拉向那银色光柱的源头,拉向……祭坛的方向!
“操!”陈苟只来得及骂出一个字。
沈冰想要挣脱,但那牵引力并非单纯的物理力量,更带着某种规则层面的“允许”或“指令”,让她一身武功和杀意毫无用武之地,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
他们如同两只被蛛丝黏住的飞虫,身不由己地向着那庞大祭坛和无数“龙裔”投影凝视的中心……飘去。
而随着他们的移动,下方那庞大的血肉祭坛,似乎也感应到了“符合条件之物”的靠近,开始发出更加响亮、更加急促的搏动声,如同亿万颗心脏在同时擂响!那核心的“钥匙孔”结构,旋转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散发出越来越强的吸力!
完了!
他们非但没有阻止仪式,反而成了送上门的……“次级钥匙”?!
就在陈苟和沈冰即将被拖入祭坛核心范围,无数“龙裔”投影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们身上,那冰冷宏大的声音即将下达最终指令的刹那——
异变,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来自陈苟怀中那正在散发着异常幽蓝光晕的木牌深处!
一段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急促、充满了决绝与警告意味的意念,如同最后的呐喊,猛地冲入了陈苟的意识:
“错误!‘星火’是陷阱!引导者意志早已被‘源初之血’污染同化!”
“此‘仪式’非激活‘否决密钥’……而是……向‘源初之海’献祭‘钥匙’与‘变量’……以完成‘龙裔’最终进化……彻底掌控‘方舟’权柄!”
“木牌……非‘守望者信物’……乃初代引导者……剥离的……最后‘良知’与‘预警程序’……封存于此……”
“最后能量……引爆它……在接触‘钥匙孔’瞬间……制造……逻辑悖论……干扰仪式……或许……能打开……真正的……‘封印之间’……”
“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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