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安站在江南最大的纺织厂——“云锦坊”的入口处,望着那高耸的烟囱和连绵的厂房,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作为大周朝最年轻的王爷,他本可安享富贵,却选择了另一条路——以现代产品经理的思维,改良这个时代的工业。
“殿下,这边请。”厂主李德全躬身引路,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咱们云锦坊有织机三百台,女工五百余人,是江南最大的...”
“李厂主,”寿安打断了他,目光扫过那些低矮的厂房,“带我去看看女工们操作织机的地方。”
“这...”李德全面露难色,“殿下,那些地方脏乱,恐污了您的眼。”
“我就是来看‘脏乱’的。”寿安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穿过几道回廊,喧闹声渐渐清晰。推开一扇厚重的木门,眼前的景象让寿安眉头紧锁。
偌大的厂房内,数百台织机排列成行,每台织机前都坐着一名女工。空气中弥漫着棉絮和汗水的混合气味,光线昏暗,仅靠高处几扇小窗透入微弱日光。女工们低头忙碌,手指在复杂的经纬线间穿梭,动作机械而疲惫。
寿安走近观察。眼前的织机结构复杂,操作杆、踏板、梭子、经轴交错,宛如一台精密的机械怪兽。一名年轻女工正全神贯注地操作,她的双手需要同时控制七个不同的部件,脚下还要踩着三个踏板,动作稍有差池,丝线便会断裂。
“这台织机操作一次需要多少步骤?”寿安问道。
李德全愣了愣:“这...小人未曾细数。”
寿安没有回答,而是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心中开始计数。一次完整的织造循环,女工需要:左手拉动选纬杆,右手推动打纬板,左脚踩下开口踏板,右脚控制送经装置,同时眼睛要盯着经线的张力,手中还要准备下一次投梭...
“至少二十三个独立动作。”寿安喃喃道。
更让他揪心的是,许多女工的手指上缠着布条,隐隐渗出血迹。织机的木质部件粗糙,频繁摩擦导致她们的手掌布满老茧和水泡。机架上还有一些尖锐的突起,稍不注意就会划伤手臂。
“这些织机是谁设计的?”寿安的声音冷了几分。
“是...是工部的刘大师。”李德全察觉到了寿安的不悦,声音越来越小,“刘大师乃当世机械奇才,这‘飞天织机’能织出七十二种花纹,在京城博览会上还得过奖...”
“得奖?”寿安指着一名女工流血的手指,“是用她们的血得的奖吗?”
李德全吓得不敢说话。
寿安走到一台织机前,对正在操作的女工温和地说:“姑娘,能让我试试吗?”
那女工约莫十六七岁,面容憔悴,见王爷亲自问话,吓得连忙起身退到一旁:“殿下请...请小心。”
寿安坐上织机凳,尝试操作。仅仅五分钟,他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这些织机简直是为折磨操作者而设计的:
· 操作杆位置不合理,需要大幅度伸展手臂;
· 踏板力道过重,踩下去需要全身力气;
· 梭子通道狭窄,投梭时极易夹伤手指;
· 最重要的经线张力调节装置,竟然需要女工用牙齿咬住一根线来感受松紧!
“简直是刑具。”寿安站起身,脸色铁青。
他转向李德全:“召集所有女工代表,还有你们的机械师傅,我要了解实际情况。”
半个时辰后,纺织厂的议事厅内坐满了人。十名女工代表忐忑不安地站在一旁,三位机械师傅则面露不屑,显然对这位年轻王爷的“指手画脚”不以为然。
“各位不必拘谨,”寿安让人给女工们搬来凳子,“今天请你们来,是想听听你们操作织机时遇到的困难。”
女工们面面相觑,无人敢先开口。
寿安看向最年轻的一位:“你叫什么名字?在厂里做了多久?”
“回...回殿下,奴婢叫小莲,今年十六,在厂里三年了。”女孩声音细若蚊蚋。
“小莲,你手上缠的布条是怎么回事?”
小莲下意识地将手藏到身后,在寿安鼓励的目光下,才慢慢伸出双手。只见十指上布满新旧伤痕,左手食指甚至有些变形。
“是...是被梭子夹的,还有调节经线时被木刺扎的。”小莲小声说。
“调节经线为什么要用牙齿咬线?”寿安追问。
一位年纪稍大的女工鼓起勇气回答:“殿下,因为手感觉不出细微的松紧变化,只有牙齿敏感。张师傅说这是‘祖传的秘法’。”
被点名的张师傅——一位五十余岁的老师傅——挺了挺胸:“殿下,织锦之道在于‘心手相应’,这些女工学艺不精,自然觉得困难。老朽操作这织机三十年,从未觉得有何不妥。”
寿安没有直接反驳,而是问道:“张师傅,你一天能织多少锦?”
“全力以赴,可织三尺。”张师傅自豪地说。
“那这些女工呢?”
“新手一天一尺,熟练者可达两尺。”
寿安转向女工们:“如果织机更好用一些,你们觉得一天能多织多少?”
女工们再次沉默。终于,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工小心翼翼地说:“若是...若是不用总停下来整理断线,不用花那么大力气踩踏板,或许...或许能多织半尺。”
“半尺?”寿安摇头,“太保守了。李厂主,拿纸笔来。”
他在纸上画出现代产品设计的基本框架:“一个好的产品——在这里就是织机——应该遵循几个原则:第一,安全性;第二,易用性;第三,效率;第四,可维护性。”
机械师傅们伸长脖子看,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我们一条条分析现在的织机问题。”寿安开始列举,“安全性:尖锐边缘、夹手风险、过重的操作部件可能导致肌肉劳损。易用性:操作步骤复杂,需要同时控制太多部件;反馈不明确,需要靠牙齿感受张力。效率:因为操作复杂,女工容易疲劳,错误率高,导致频繁停机。可维护性...”
他看向张师傅:“张师傅,修一台织机需要多久?”
“小问题半个时辰,大问题...得半天。”
“如果部件标准化,损坏了直接更换呢?”
张师傅愣住了:“这...织机乃整体,怎能随意更换部件?”
寿安心中叹息。这就是古代工匠思维的局限——追求整体的“精巧”,却忽视了模块化和可维护性。
“从今天起,我要重新设计这些织机。”寿安宣布,“但不是我一个人设计,而是和真正使用它的人一起设计。”
接下来的三天,寿安吃住都在纺织厂。他成立了“织机改良小组”,成员包括:两名最有经验的女工(小莲和之前发言的三十岁女工秀娘)、年轻的机械学徒阿福(因为他思想相对开放),以及他自己。
第一天,他们做了彻底的“用户调研”。寿安让女工们在操作时大声说出每一个步骤和感受:
“现在要踩左脚——好重,大腿都酸了。”
“投梭——小心手指!上次小梅的手指就是这里被夹骨折的。”
“调节经线——咬住线头,感觉一下...太紧了,放松一点...”
寿安边听边记录,逐渐整理出织机的“用户痛点地图”。他将问题分为三类:红色(危险且影响效率)、黄色(造成疲劳但不危险)、绿色(小麻烦可后期优化)。
第二天,他们开始头脑风暴解决方案。
“踏板太重,能不能用杠杆原理减轻力道?”学徒阿福提议。
“梭子通道容易夹手,能不能加宽一些,或者做个保护罩?”秀娘小声说。
小莲则提出一个关键问题:“殿下,最难的是要同时做好几件事。能不能...能不能让一些步骤自动进行?比如投梭之后自动打纬?”
寿安眼睛一亮:“这个想法很好!我们可以设计一个联动装置,一个动作触发后续动作。”
他拿出炭笔,在纸上画起草图。现代纺织机的原理他略知一二,但完全照搬不现实。他需要设计一个符合这个时代技术水平、又能显着改进用户体验的过渡方案。
第三天,第一台原型机开始改造。
寿安选择了厂里最旧的一台织机,以免改造失败影响生产。在阿福的帮助下,他们实施了以下改进:
1. 所有尖锐边缘打磨光滑,包上软布;
2. 踏板加装杠杆,减少踩踏力道;
3. 梭子通道加宽,入口处增加弧形导板;
4. 增加简单的弹簧装置,使投梭后打纬板自动归位;
5. 设计了一个简单的张力指示器——一根羽毛悬挂在经线上,根据羽毛的倾斜程度判断张力,取代“牙齿咬线”的原始方法;
6. 将需要双手同时操作的控制杆合并为单手可操作的单杆系统。
最重要的改进是“任务简化”。寿安重新设计了操作流程,将原本需要同时进行的动作改为顺序进行,虽然理论上稍慢一点,但大大降低了错误率。
三天后,原型机改造完成。
“谁来试试?”寿安问。
女工们面面相觑,最后小莲鼓起勇气:“殿...殿下,奴婢愿意试试。”
她坐上改造后的织机,深吸一口气,开始操作。起初动作生疏,但很快发现不同:
“踏板轻了好多!”
“这个羽毛...真的能看出松紧!”
“啊,投梭后打纬板自己回来了!”
半个时辰后,小莲织出的锦缎平整均匀,没有一处断线。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看起来远不如往常疲惫。
“感觉如何?”寿安问。
小莲眼中闪着光:“殿下,这台织机...它好像在帮我,而不是和我作对。”
张师傅在一旁看着,脸色变幻不定。最后,他走到织机前,亲自试了试。一刻钟后,这位老工匠沉默良久,终于叹道:“老朽...服了。这台织机确实更省力,更不易出错。”
但他仍有疑虑:“只是殿下,这一台织机的改造就用了三天,厂里有三百台,若是全部改造,要等到何年何月?”
寿安早有准备:“我们不需要改造所有织机,而是制造新的。”
他展开一份详细的计划书:“第一,将织机分解为标准部件:机架、传动系统、操作系统、织造系统。每个部件统一规格,损坏后可直接更换。第二,建立流水线生产方式,不同工匠专攻不同部件,最后组装。第三,编写详细的操作手册和维护指南,培训所有女工。”
李德全看着计划书,心中算盘打得飞快。虽然初期投入增加,但生产效率提升、损耗降低、女工伤病减少带来的效益...他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殿下英明!小人全力支持!”
一个月后,第一批三十台新式织机投入使用。寿安亲自将这批织机命名为“织女一号”。
新织机获得了女工们的一致好评。操作简化后,培训新女工的时间从三个月缩短到一个月;伤病率下降了七成;最令人惊喜的是,平均生产效率提高了百分之四十。
消息传开后,周边纺织厂纷纷前来参观。寿安没有藏私,而是将设计图纸公开,只要求使用者遵循一个原则:“女工操作界面要友好,别搞得像修仙法器”。
这句话很快在工匠间传开,成为了工业改良的座右铭。
三个月后,寿安再次来到云锦坊。厂房已经焕然一新:窗户扩大以增加采光,织机间距合理,女工们甚至还配上了可调节高度的凳子——这也是寿安根据人体工学设计的。
小莲如今已成为培训师傅,正在教一群新女工操作“织女一号”。看到寿安,她兴奋地跑过来,伸出双手:“殿下您看!”
曾经布满伤痕的双手如今光滑了许多,只有些薄茧。
“这个月我拿了双倍工钱呢!”小莲脸上洋溢着笑容,“因为我能同时照看两台织机!”
寿安欣慰地点头。这时,李德全匆匆赶来,脸上带着激动之色:“殿下!喜事!咱们用新织机织出的锦缎,在江南织造大赛上夺了头筹!评审们都说,不仅质地优良,而且价格比别家低两成!”
“这就是好设计的力量。”寿安微笑道,“一个好的产品,应该让使用者变得更强,而不是更累;应该解决问题,而不是制造问题。”
离开纺织厂时,寿安回头望了一眼。夕阳下,厂房里灯火初上,女工们结束了一天的工作,说笑着走出大门。她们的背挺得更直,脸上的疲惫也少了许多。
这才是工业应有的样子——不是压榨人的机器,而是延伸人类能力的工具。
马车缓缓驶离,寿安靠在车厢内,思考着下一步。纺织机的改良只是开始,还有炼铁、造船、农业器械...这个时代有太多需要“用户友好”设计的地方。
他拿出笔记本,开始勾勒下一个项目——改良水车动力系统,目标是“操作简单如推门,维护容易如扫地”。
车窗外,江南的夜色温柔降临。而在寿安心中,一场改变这个时代工业面貌的变革,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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