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九陵猛地坐起来,胸膛剧烈起伏,额头的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
刚才梦中那具轰然破碎的玄黑巨棺,以及棺中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此刻仍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仿佛一场未醒的酷刑。
他下意识地摊开手掌,那枚从角斗场得到的染血玉佩,正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温热,就像一块被地火炙烤过的烙铁,与他梦境中的心悸遥相呼应。
“你梦到黑袍了?”身旁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苏绾不知何时已来到他身边,手中托着一卷用蜂蜡严密封存的古旧羊皮卷。
她没有看陈九陵,目光却死死地锁定在他掌心的玉佩上,仿佛那东西是什么择人而噬的凶物。
陈九陵没有回答,只是把玉佩攥得更紧了。
那股温热感,正顺着他掌心的经络,丝丝缕缕地渗入四肢百骸。
苏绾把羊皮卷递过来,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动了庙外风雪中的什么东西:“这是我在角斗场最底层,从一具枯骨手里摸到的《归冥律》。上面有一行小字,说‘承魂者若梦穿黑袍,则命门将启’。”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凝重,“陈九陵,鬼面盟不是要造就你……他们是要把你炼成一把钥匙,一把开启九具玄棺的‘活祭钥’!”
活祭钥!
这三个字如三柄淬毒的钢针,狠狠地扎进陈九陵的心脏。
他沉默地摩挲着玉佩粗糙的边缘,指尖忽然触到一处极不协调的凸起。
借着跳跃的火光,他眯起眼仔细看,发现玉佩的铭文之下,竟隐藏着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夹层。
他用指甲猛地一撬,随着一声轻响,一粒比米粒还小的惨白色骨钉,从夹层中滚落到他的掌心。
看到这东西的瞬间,陈九陵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昭魂钉!
大楚军中,只有战死的帅阶将领,才有资格在入殓时由监军钉入眉心,用以昭告军魂归处!
这东西随主帅入殓,是帅府的最高机密。
他清楚地记得,当年威震漠北的陆昭元帅兵败战死时,留下的最后一句遗言便是:“吾头可断,钉不可失!”
而那个在角斗场中出现的影王,他所使用的剑招……其中有几式诡异的变招,分明脱胎于陆昭元帅独创的“回锋十三斩”!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疯长的藤蔓,瞬间缠住了他的思维。
他们不是在复制我……他们是在用无数个像我一样的“残片”,拼凑出一支早已战死沙场,却死而不僵的帅府旧部!
次日清晨,风雪刚停。
一个衣衫褴褛的盲卜师拄着竹杖,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营地外。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背上的一块龟甲重重地摔在地上。
龟甲应声碎裂,发出的声音却不是清脆的,而是一种令人牙酸的哀鸣。
“双月未合,一人当替!”盲卜师枯瘦的手指猛地指向陈九陵身后的沙丘,空洞的眼眶仿佛能看穿人心,“死人已在唤名,活人却还蒙眼!”
话音刚落,一阵沉闷悠远的钟声从远方传来,仿佛来自地底深处。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撼动神魂的力量。
苏绾脸色一变:“是育鼎池的方向!”她迅速从行囊中抽出一根由无数细小指骨串联而成的长杖,将其深深插入沙地。
骨杖顶端的一颗骷髅头颅微微震颤,发出“嗡嗡”的低鸣声。
“不好!”苏绾猛地拔出听骸杖,脸色惨白如纸,“归冥残波正在逆流!他们在抽取昨夜那些觉醒失败的影卫魂息,用他们的记忆和执念,重铸一尊新的记忆蛊母体!”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铁娘子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众人身后。
她把一枚刻着刑官印记的铜符塞进陈九陵手中,声音嘶哑:“东门,戌时三刻换防,布设在暗渠出口的噬忆弩会熄火三刻钟。”她抬起头,眼中是刻骨的仇恨,“我女儿当年……也被他们种过蛊。我不想再看着别人的孩子,一个个变成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陈九陵握紧了冰冷的铜符,忽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不自己逃?”
铁娘子发出一声冷笑,笑声里满是悲凉与决绝:“逃?在这片大漠,自由比命还贵。我不要自由,我要他们……清算!”
入夜,一行人借着铁娘子提供的路线,沿着腥臭的地下暗渠,悄然潜行至育鼎池的外围。
就在他们准备穿过最后一道栅栏时,队伍末尾的蛊哑童突然全身剧烈抽搐,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用指甲在湿滑的泥地上疯狂划动,刻下几个扭曲的符号。
苏绾立刻蹲下身,借着微弱的光芒辨认着:“十二……适配……归墟……”她猛地抬头看向陈九陵,眼中满是惊骇,“他们激活最终形态的仪式,需要十二种极致的情绪作为共鸣!恨、敬、愧、怒……我们之前在角斗场,已经无意中帮他们完成了两种情绪的适配!他们还会再来,直到集齐十二种为止!”
陈九陵抬眼望向前方。
育鼎池中,翻涌的寒雾如同沸腾的浓汤,无数痛苦的哀嚎声从雾气深处传来,仿佛有千百个冤魂正在其中被熬炼。
他缓缓抽出背后的断刃,没有丝毫犹豫,反手将其狠狠插入脚下的土地。
锋利的刀刃划破掌心,鲜红的血液顺着刀身缓缓滴落,渗入脚下被魂息浸染的泥土。
刹那间,一股磅礴的战意自体内轰然爆发!
“武意通玄”心法自行运转,一尊顶天立地的战魂虚影在他背后悄然浮现。
那虚影手持长戈,目视前方,身上散发出的铁血杀伐之气,竟与育鼎池中那无数的哀嚎之声,产生了同频率的共振!
池中的哀嚎,似乎在这一刻都为之一滞。
陈九陵感受着背后战魂传来的意志,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对那些哀嚎的亡魂宣告,也像是在对自己立誓:
“那就让他们知道,真正的主帅,是从不靠别人的哭声来打仗的。”
他话音刚落,育鼎池最深处,那片连苏绾的听骸杖都无法探查的寒雾核心区域,一具通体黝黑、表面镌刻着一个古篆“柒”字的石棺,发出了“咔嚓”一声轻响。
一道微不可见的裂缝,在棺盖边缘悄然张开。
紧接着,一只布满了纵横交错旧疤的手,从那道缝隙中,缓缓伸了出来——那手背上一道月牙形的伤疤,竟与陈九陵左肩胛骨上的那道旧伤,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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