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仿佛带着万载寒冰的刺骨,瞬间穿透了沙暴的呼啸与鼓号的轰鸣,让战场上所有人都感到一阵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无论是谨慎前行的陈九陵一行,还是杀气腾腾的烬火营,都在这一刻动作一滞。
陈九陵猛然回头,视线死死锁定了那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龙袍老者。
那人影仿佛是从历史的尘埃中走出的幽魂,明明站在那里,却又感觉与整个空间格格不入。
他的话语,如同一把淬毒的钥匙,瞬间打开了陈九陵心中最深的疑窦。
祭品?这一世?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头。
他左臂上的人脸图案,竟在这一刻微微发烫,传递出一股混杂着恐惧与愤怒的悸动。
“装神弄鬼!”贺兰烈最先反应过来,他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但军令在身,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面具下的声音冷厉如冰,“不管你是谁,今日此地,人鬼皆焚!放箭!”
然而,烬火营的弓弩手们还未拉开弓弦,那龙袍老者只是缓缓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珠朝他们瞥了一眼。
仅仅一眼,一股无形而磅礴的威压便如天倾般压下!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所有烬火营士兵只觉得肩上扛了万钧巨山,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手中弓弩更是重若千斤,再也无法抬起分毫。
贺兰烈闷哼一声,身下的战马悲鸣着跪倒在地,他用长戟撑住地面,才勉强没有跪下,但脸上的焚火纹面具已然出现丝丝裂纹。
他骇然地望向那老者,这等力量,早已超出了凡人的认知!
“聒噪的蝼蚁。”老者淡淡评价了一句,便不再理会他们,目光重新落回陈九-陵身上,那诡异的怜悯之色更浓,“我的孩子,这九百忠魂,这千碑军阵,皆是你归来的仪仗,也是为你准备的盛宴。献上你的血,你的魂,你将与这片大地融为一体,成就无上伟业。”
“主帅,不可信他!”跪在地上的陆昭此刻面无人色,他望着那龙袍老者,眼中满是刻骨的仇恨与恐惧,“他……他就是当年骗我们打开城门,引北蛮入关的国师!是他害死了三万镇北军!主帅,这是一个骗了您两世的阴谋啊!”
此言一出,陈九陵心中剧震。
原来如此!
原来城破背后,还有这等惊天内幕!
“哦?一只守了四十年的老狗,记性倒还不错。”龙袍老者轻笑一声,丝毫没有被揭穿的恼怒,“可惜,你知道的太多了。”
他话音未落,枯瘦的手指隔空一点。
陆昭顿时如遭雷击,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座石碑上,眼看就要活不成了。
“老将军!”陈九陵目眦欲裂,一股前所未有的怒火从胸中喷薄而出。
这股怒火并非完全属于他自己,更像是沉寂在他体内的战魂,在见到宿敌与忠良受辱后被彻底引爆的咆哮!
“我不是你的孩子,更不是什么祭品!”陈九陵的声音冰冷刺骨,他一步踏出,脚下血色符纹骤然亮起,一段段破碎的记忆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冲击着他的神智。
但他强忍着剧痛,眼神却愈发坚定,“我不管什么前世今生,我只知道,伤我同伴者,必死!”
“哈哈哈……好,很好!”龙袍老者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还是这般桀骜不驯。也罢,就让你看看,你所依仗的‘忠魂’,究竟是何等的无力。”
他袍袖一挥,厉声道:“以尔之名,燃魂为祭!”
瞬间,贺兰烈和他麾下烬火营手中的“焚魂油”竟不受控制地自行点燃,化作一道道黑色火流,如毒蛇般席卷了整片碑林!
火焰触及沙地的刹那,异变陡生!
地下传出山崩地裂般的低吼,无数惨白的骨手猛地从黄沙中探出,它们疯狂地抓取着地上的残甲与断兵,自行拼接成一具具形态各异的白骨兵俑。
它们空洞的眼眶中燃起幽蓝的鬼火,组成了一道望不到尽头的钢铁防线,将陈九陵等人护在中央。
这便是第一道门——忠烈门!
然而,在黑色火焰的灼烧下,这些白骨兵俑身上的鬼火剧烈摇曳,发出了痛苦的嘶吼,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主帅……快……点燃魂灯……”远处,奄奄一息的陆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主墓碑顶端的那只雪白沙狐,“九百魂灯亮,千灯祭魂仪启……方能……护您周全……”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紧迫!
“苏绾,护好他!”陈九陵对苏绾吼了一声,身形如电,直奔碑林深处那口倒悬的巨大铜钟。
他知道,那是第一门阵眼所在!
“想闯门?问过我没有!”贺兰烈终于从威压中挣脱,他看到陈九陵的动作,眼中杀机暴涨,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
陈九陵不闪不避,来到铜钟之下。
他没有丝毫犹豫,拔出匕首在手腕上狠狠一划!
“他们等的是萧承煜,但我得让他们看看,活下来的是谁!”
殷红的鲜血洒落,滴入钟舌。
没有同源之血的说法,只有一颗不屈之心!
“嗡——!”
铜钟轰然巨响,声波如浪,竟将追来的贺兰烈震退数步。
钟内,三百刀盾兵临终前的画面一闪而过——他们背靠背,面向四面八方涌来的敌人,直至最后一人力竭倒下,身躯依旧屹立不倒,化作磐石!
一股厚重如山的意境瞬间涌入陈九陵的识海,与他体内的战魂交相辉映。
他仿佛亲身经历了那场死战,身体本能地做出一个完美的格挡姿态。
“武意通玄”触发——磐石守意,初成!
他体内的战魂虚影,在这一刻凝实了一分,硬生生抗住了那老者带来的精神冲击。
他毫不停留,转身冲向第二门——由无数将士头盔熔铸而成的“泣血桥”。
“休想!”
身后,贺兰烈暴怒的声音传来。
他张弓搭箭,箭头之上,一道道诡异的黑色符文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破败气息。
苏绾见状,失声惊呼:“是破灵咒!专伤神魂,不可硬接!”
箭矢离弦,快逾闪电,锁定的并非陈九陵的肉身,而是他的眉心识海!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从侧面扑来,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撞上了那支致命的箭矢!
是陆昭!
他竟在最后关头,燃烧了自己最后的生命力,挡下了这必杀一击!
“噗——”
破灵咒箭矢透体而过,陆昭的身体瞬间变得虚幻起来,生命气息如风中残烛,迅速消散。
“老将军!”陈九陵双目赤红,一股狂暴的杀意冲天而起。
他猛地转身,看着缓缓倒下的陆昭,又看了一眼再次搭弓的贺兰烈,怒极反笑:“你们要的不是真相,只是想把这一腔忠骨烧成灰烬!”
他怒吼着,反手从腰间拔出那枚虎符残片,狠狠插入桥心的机关凹槽之中!
“以我之名,唤尔等归来——护主!”
霎时间,整座泣血桥剧烈震颤,桥下无尽沙海疯狂翻涌,三百道手持长枪的英灵虚影自沙中拔地而起,齐声发出震彻天地的怒吼:“护主!”
万千枪影冲天,与贺兰烈射出的第二箭以及他身后烬火营的攻击轰然相撞,箭矢与火流尽数被英灵之气绞得粉碎!
桥体在巨大的冲击下轰然崩塌,却也为陈九陵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就在这时,主墓碑顶的那只雪白沙狐灵,悄无声息地一跃而下,将口中那盏熄灭的青铜魂灯,轻轻放在了陈九陵的脚边。
灯芯虽未燃,镜面般的灯壁上却映出了一副虚影——年轻的萧承煜身披帅铠,傲立于雄城之上,身后,千军万马振臂高呼:“主帅!主帅!”
也就在同一时刻,异变再生!
主墓碑前,那块瘦马客留下的谶语石刻,竟从字缝间渗出滴滴血珠。
那些古老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在血色中蠕动、分解、重组,最终化为一行崭新的血字:“第七门,断刃出,万军辟易。”
远处的沙丘上,贺兰烈缓缓摘下了脸上碎裂的面具一角,露出的侧脸竟与陈九陵有着七分相似!
他望着碑林中那道浴血的身影,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声呢喃:“父亲说得对……你,果然不该活着回来。”
战场中央,陈九陵扶住气息已绝的陆昭,这位守护了陵墓四十载的老兵,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用尽最后的气力,颤抖着将一把冰冷而坚硬的东西,死死塞进了陈九陵的手中,那是一把样式古朴的黄铜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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