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陡然一变,不再是呜咽,而是化作了万千厉鬼的尖啸!
昏黄的天幕被瞬间撕裂,墨汁般的黑沙暴如同一头自九幽苏醒的巨兽,张开吞天噬地的巨口,朝着三人猛扑而来!
陈九陵一把将苏绾和小哑巴拽到身后,内力灌注双腿,试图在这流动的沙海上稳住身形。
然而,人力在天威面前渺小得可笑。
脚下的沙地瞬间液化,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无可抗拒的吸力从地心传来,将他们连同嘶鸣的骆驼一并拖入无尽的黑暗。
失重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紧接着便是剧烈的撞击。
不知过了多久,陈九陵被一阵刺骨的寒意惊醒。
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座宏伟而诡异的殿堂之内。
四周没有窗户,唯一的光源来自穹顶一颗散发着惨白光芒的夜明珠。
殿堂的梁柱,竟全是用森森白骨拼接而成,每一根骨头上都刻着细密的符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怨气。
墙壁更是触目惊心,那并非砖石,而是一面面巨大的玄铁碑,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名字,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生卒年月和战死之地——这是一座为整支军队建立的巨大坟墓。
大殿中央,一根锈迹斑斑的铁制旗杆,如同一根审判之矛,直挺挺地插在地面,旗杆顶端空无一物,却在死寂的空气中微微颤动,发出“嗡嗡”的悲鸣。
“咳咳……”苏绾的咳嗽声在旁边响起,她正艰难地扶起昏迷的小哑巴。
陈九陵扶着冰冷的墙壁想要站起,左臂猛地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
他低头一看,只见贴身佩戴的封音玉佩上,那道原本细微的裂痕此刻已经扩大了一倍有余,而玉佩下方的皮肤,那张时隐时现的人脸正在剧烈抽搐,五官扭曲,仿佛在回应着此地的某种召唤,一种熟悉到骨子里的气息。
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默运玄功,双眼之中掠过一抹常人无法察觉的微光——“解咒境”开启!
四周的景象在他眼中瞬间变得不同,怨气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感觉,而是化作了肉眼可见的黑色丝线,从每一具白骨、每一个名字上蒸腾而起,最终汇入中央那根旗杆。
他的视线落在正对面的墙壁上,那里并非铁碑,而是一幅占据了整面墙的巨型壁画。
壁画之上,黄沙漫天,尸骸遍野。
一名身披玄甲、手持断枪的将军,正率领着最后的残兵断后,他身后是冲天火光和仓皇撤退的主力背影,身前则是数倍于己、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
将军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决绝与疲惫,他仰天长啸,最终被无尽的箭雨和刀光所淹没,葬身沙海。
陈九陵的呼吸骤然停止,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紧。
壁画上的那位将军,从眉眼到轮廓,竟与他自己生得一模一样!
“这不是巧合……”苏绾的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响起,带着一丝颤抖,“这是你的命。”
话音刚落,“轰隆”一声巨响,他们坠入时的那个沙口被一块巨石彻底封死。
唯一的门户也随之自动闭合,严丝合缝。
殿堂内的空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
更糟的是,小哑巴的身体滚烫,高烧不退,嘴唇已然呈现出不祥的青紫色。
苏绾急忙翻检随身的药囊,脸色愈发苍白。
她从中取出一朵早已干枯、形如灵芝的植物:“是地髓莲,能解百毒退邪热,但必须用活泉之水浸泡才能激活药性……这里,哪来的水?”她的话语中充满了绝望。
就在这时,一个阴冷的角落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
三人同时望去,只见一只通体雪白、唯有四爪漆黑的黄鼠狼,正蹲坐在一段断裂的骨阶上,一双豆大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下一秒,它张开了嘴,发出的却是苏绾清脆而急切的声音:“我知道哪有水……但你要拿你的名字来换。”
陈九陵眼神一凛,瞬间反应过来,一股熟悉的恶心感涌上心头:“拟声蛊又来了!”在进入沙漠前,他们就曾遭遇过这种能模仿声音的诡异蛊虫。
他没有丝毫犹豫,俯身抄起一块碎裂的指骨,朝着那黄鼠狼猛地掷去!
“武意通玄”触发的瞬间,一段残破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百年前,这座驿站尚在地面之上时,曾有一名南疆术士客死于此。
他豢养了上百只黄皮子精,专以秘法摄取死者临终前的执念与声音,以此来迷惑过往旅人,夺其心智。
“别信声音,信动作!”陈九陵沉声喝道。
话音未落,那黄鼠狼面对飞来的骨头竟不闪不避,反而一口将其咬住,“咯嘣”一声脆响,坚硬的指骨被它轻易咬碎。
这绝非寻常野兽能有的力量!
它的非人本质彻底暴露。
要活下去,就必须找到出路。
陈九陵的目光锁定在大殿中央的旗杆之下,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青铜轮盘,上面用古篆雕刻着三种不同的阵图:锋矢、鱼鳞、方圆。
这正是这座“黄泉逆旅”的生门枢纽——三更轮转盘。
每一更天,轮盘都会转动一次,整座驿站的内部格局便会随之重组。
若不能在下一更到来前,按照正确的顺序启动对应的阵眼,转盘便会触发最终的禁制,引发地陷,将所有闯入者彻底吞噬。
陈九陵快步上前,伸手触摸旗杆旁一片断裂的战旗残片。
那粗糙的布料上,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血迹。
他闭上眼,再次发动了“武意通玄·溯忆”。
这一次,他短暂地代入了那位与他容貌相同的将军——萧承煜的视角。
暴雨倾盆的夜晚,关隘被围得水泄不通。
作为主帅的他,冷静地下达了最后的军令:“主力向东,沿赤水河谷突围!我率三千锐士,在此死守!”画面破碎,无数张绝望而坚毅的脸庞在他眼前闪过。
陈九陵猛然睁眼,眼中精光爆射:“第一阵是锋矢——主攻,为了撕开包围,让主力突围!”他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那枚虎符残片,精准地插入轮盘上“锋矢”阵图样对应的凹槽之中!
“咔嚓!”一声轻响,旗杆轻微震动,轮盘旁的一面骨墙缓缓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生门开启了一线!
然而,不等他们动身,另一侧的墙壁突然“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用蛮力砸开!
沙尘弥漫中,一个满脸横肉、眼神凶悍的独眼大汉带着十几个盗墓贼冲了进来,正是那伙名为“沙鹞子”的匪徒。
“哈哈,陈九陵,总算找到你了!交出那张藏宝图!”沙鹞子狞笑着,贪婪的目光扫过陈九陵三人。
混战一触即发。
就在陈九陵一刀逼退两名匪徒时,那只白毛黄皮子精竟再度出现,躲在匪徒身后,用苏绾的声音发出凄厉的哭喊:“九陵救我!”
陈九陵前冲的脚步猛地一顿。
然而,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个致命的破绽——真正的苏绾,身陷险境时只会握紧手中的短剑,绝不会用这种方式开口求救!
“找死!”他眼中寒芒一闪,反手一刀,凌厉的刀气并未劈向匪徒,而是径直斩向那声音的来源。
那幻影瞬间破灭。
他顺势将计就计,身形一晃,故意朝着轮盘上未被激活的“鱼鳞阵”区域退去,同时大喊:“苏绾,这边!”
沙鹞子等人不知是计,以为他要抢先进入宝藏区域,怒吼着率众冲了过去,正好踏入了“鱼鳞阵”的范围。
“咚——!”
恰在此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沉闷的更鼓之响,二更天到了!
驿站内部格局突变!
沙鹞子等人脚下的地面瞬间塌陷,化作一个巨大的流沙陷阱,无数涂满剧毒的铁砂从四壁喷涌而出。
惨叫声只响起了片刻,便被流沙吞没,沙鹞子和他的一众手下,转眼间便尽数葬身其中。
陈九陵冷冷地望着那只白毛黄皮子精尖叫着逃入黑暗的背影,声音冰冷如铁:“下次,学点新花样。”
三更将至。
殿内的空气已经稀薄到了极致,几乎形成了真空。
苏绾呼吸急促,脸色煞白,只能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息。
时间不多了!
陈九陵他走到旗杆前,拔出匕首,毫不犹豫地在自己手腕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滚烫的鲜血瞬间涌出,浇灌在冰冷的铁制旗杆之上!
他要以自身之血,强行唤醒这沉睡百年的军阵残魂!
刹那间,整座驿站剧烈震动!
一股磅礴的战意从旗杆中冲天而起,仿佛在沙暴中凝聚了三息。
殿内那上百具作为梁柱的白骨应召而起,自动排列,竟在眨眼间组成了一座杀气腾腾的“锋矢破甲势”,无形的威压震慑着四方蠢蠢欲动的邪祟。
就在这时,一个佝偻的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正是驼爷。
他那只独眼中满是浑浊的泪水,声音嘶哑地嘶吼道:“将军!你为何不来救我!为何要抛下我们!”
陈九陵立于风沙虚影之中,周身战意环绕,目光坚如钢铁。
他凝视着驼爷,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是他——但我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轰”的一声巨响,那根吸收了他鲜血的旗杆竟从中断裂,露出了一个向下的幽深暗门。
而就在此刻,一直昏迷不醒的小哑巴突然睁开了双眼,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一丝迷茫,只有无尽的恐惧。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第一次发出了清晰的声音,三个字,字字惊心:“小心……父亲。”
暗门之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
两侧的墙壁上,浮雕再现了当年那场血战的全貌,从突围到断后,直至全军覆没。
阶梯的尽头,一个石龛之中,半块青铜兵符正静静地嵌在那里——正是大楚边军调兵遣将的信物。
而在驿站最深处,驼爷已然跪伏在一座蒙尘的祖灵牌位前,手中紧紧握着一枚虎符残片,其形制与陈九陵的那块同源而出。
他低声呢喃,仿佛在对亡灵倾诉:“终于……终于等到了替罪之人。”
暗道中,陈九陵一步步走向那半块兵符,小哑巴那句诡异的警告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
他伸出手,指尖缓缓靠近那冰冷的青铜,触碰刹那,
喜欢九棺寻魂:将军的摸金局请大家收藏:(m.suimengsw.com)九棺寻魂:将军的摸金局随梦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