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片上的光影如烟尘般溃散,方才还充斥着金戈铁马之声的墓室,瞬间被死神般的寂静彻底吞噬。
陈九陵死死盯着掌心那块残片,就在这时,一股灼热感自掌纹深处猛然传来,烫得他险些脱手!
他定睛看去,只见残片上古朴的纹路竟像是被赋予了生命,如无数条微缩的赤炼蛇般缓缓蠕动,彼此纠缠、盘绕,最终在他惊骇的目光中,重组成三个崭新的古篆符文。
强压下心头巨震,陈九陵立刻运转体内那股源自戏老头的“解咒境”之力,双目神光凝聚,试图解读这诡异的变化。
那符文晦涩至极,每一个笔画都仿佛蕴含着通天彻地的法则,以他如今的境界,也只能勉强辨认出其中含义——归、冥、启。
三字入脑,宛如惊雷炸响!
就在此时,一直安静待在角落的小哑巴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他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他嘴唇剧烈颤抖,惊恐地抬起手,用尽全身力气比划着:声音……回来了……是哭声,好多好多人在哭!
苏绾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反应极快,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摸出那只精巧的机关小狐,再次启动机括。
一团更为浓郁的“静音油雾”喷薄而出,试图重新笼罩这片空间。
然而,这一次,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油雾刚刚扩散开来,就像一张脆弱的蛛网撞上了无形的罡风,瞬间被撕扯得支离破碎,消散于无形。
“没用的!”苏绾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里的‘场’变了!”
话音未落,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震颤,仿佛有一头沉睡千年的巨兽正在地底苏醒。
伴随着“嘎吱嘎吱”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原本与山体融为一体的侧壁机关,竟然缓缓向两侧开启,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石道。
石道尽头,黑暗之中,赫然是另一口半埋于泥土中的黑玉棺椁!
那棺椁的形制、大小,与陈九陵脑中《寻龙遗图》上所标注的“子母棺”中的子棺,完全吻合!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口子棺的棺盖缝隙中,正丝丝缕缕地渗出一种淡青色的雾气。
每一缕雾气在空中飘散时,都会在瞬间勾勒出一张模糊而痛苦的人脸轮廓,同时,一阵阵低沉的、饱含绝望与不甘的呢喃声随之响起。
“将军……末将,尽忠了……”
“家中的老母,孩儿不孝……”
“镇北军……不退!”
那些话,那些临终前的遗言,陈九陵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尖——这些细节,这些饱含个人情感的诀别,只有当年亲历沙场的镇北军将士自己才知道!
“这不是幻象……”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地低吼道,“是记忆回响!这口棺材,在吞噬和重放他们的残魂!”
苏绾紧咬着下唇,强迫自己冷静分析:“不可能!‘狐影戏棺’的核心在于‘独’,一主一仆,绝不可能出现子母双棺的格局。这口子棺,它根本就不该存在!除非……有人在我们之前,就改动了整个墓局!”
她迅速取出一个布满复杂刻度的机关罗盘,那是她父亲的遗物。
罗盘中心的指针此刻正像疯了一样疯狂旋转,发出“嗡嗡”的哀鸣,最终“啪”的一声,死死定格在了一个血红的方位——逆枢位!
“逆枢……”苏绾的眼神剧烈波动了一下,失声道,“死阵活用,以死养生……这是古墓派早已失传的禁术——‘反骨设局’!”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脸色比方才更加难看,
陈九陵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情绪的剧变,心中的疑云愈发浓重。
他一步上前,冰冷的目光如刀锋般逼视着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反骨设局’,和你爹有关?”
苏绾被他逼得后退半步,避开他的视线,沉默了许久,才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回答:“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若我爹当年没有死在那场意外里,或许……或许今天这场劫,他能挡得住。”
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沉重。
两人间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但眼前的危机却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就在他们准备踏入石道,一探究竟的刹那,头顶的穹顶之上,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金属摩擦声。
“小心!”
三百根细如牛毛的悬丝悄无声息地从黑暗中垂落,如同一片倒悬的死亡森林。
每一根悬丝的末端,都系着一个造型古朴的青铜铃铛。
诡异的是,悬丝随风轻晃,铃铛却纹丝不动,听不到半点声响。
“无声惊魂阵!”陈九陵心头一凛。
戏老头的那些疯言疯语再次于脑海中浮现,其中一句不起眼的口诀此刻却变得无比清晰:“丝不响时最要命,脚踏七星避双命。”
他瞬间领悟,这阵法的杀机不在于声音,而在于触碰!
一旦有任何一根悬丝被外力惊动,三百个铃铛内的机簧便会瞬间共振,引爆埋藏在整个墓室地下的“腐心硝”,届时,所有人都会被炸成齑粉!
唯一的生路,便是以一种特定的步法,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穿行而过,避开所有悬丝。
然而,他尚未想好对策,身旁的苏绾却动了!
她她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足尖在地面七块不起眼的石砖上轻盈一点,身形飘忽,姿态宛如月下独舞,竟在毫厘之间,精准地避开了一根又一根致命的悬丝。
陈九陵心头一紧,刚要出声阻拦,却见她已然安然无恙地穿过了大半个阵法。
她在阵法另一端站定,回头看向陈九陵,脸上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笑意:“我说过,得趣者得棺——陈九陵,你,跟上吗?”
这既是挑衅,也是考验。
“激我?”陈九陵冷笑一声,胸中豪气顿生。
他不再犹豫,丹田内“破阵剑意”轰然运转,一层无形的剑气护住周身,双脚猛然发力,同样依照记忆中的七星轨迹,疾行而入!
他的步法虽不如苏绾那般优美,却更加迅猛、凌厉,如一把出鞘的利剑,直插阵心。
行至中途,那口子棺中猛然涌出一股刺骨的阴寒气息,直冲他的天灵盖!
紧接着,三千镇北军将士绝望的呐喊声在他耳边轰然炸响:“将军莫走!将军——!”
那声音仿佛带着无穷的魔力,直击神魂!
陈九陵心神剧烈震荡,只觉得眼前一黑,脚下步法顿时一乱,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左偏移了半寸!
一根冰冷的悬丝,已然擦着他的颈侧皮肤,即将触碰到他的身体!
千钧一发之际,死亡的阴影笼罩心头。
陈九陵猛然想起了自己触碰戏老头尸体后觉醒的那种奇异能力——模拟死者最后的动作习惯!
没有丝毫犹豫,他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了身边一具倒毙的乐师骸骨的手臂。
刹那间,一股陌生的肌肉记忆涌入他的身体。
他的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本能地做出一个收弓、拨弦的优雅动作。
就是这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动作,让他的上半身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一仰,脖颈恰好避开了那根致命的悬丝!
“轰——!”
在他双脚落地的瞬间,身后整个“无声惊魂阵”仿佛被点燃的火药库,三百个铃铛同时爆开,喷射出无数火星,引燃了悬丝。
烈焰冲天而起,瞬间将他们来时的路彻底封死!
陈九陵喘息未定,抬头望向对面的苏绾,却发现她眼中那丝挑衅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不解,甚至还有一丝……心疼的复杂神色。
而就在此时,他们头顶上方,那口倒悬的巨棺之下,那只苍白的手,再次动了。
叩,叩,叩……叩叩。
三长两短。
这一次,不再是试探,而是清晰无比的回应。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西南群山深处,某处不为人知的地底溶洞。
四道冲天而起的光芒不知何时已在半空中汇聚成一个完整而庞大的符阵。
空中,两个古老而苍劲的篆文缓缓浮现——“归冥”。
二字成型,随即如烙印般,缓缓沉入大地深处。
溶洞中央的血池中,无数猩红的泡沫翻涌不休,那口与镇北将军墓中一模一样的巨棺,其上的裂缝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咔嚓……”
一只完整的手臂,从裂缝中猛然伸出。
它的手中,赫然也握着一片青铜残片。
那残片与陈九陵手中的那一块遥相呼应,发出了微弱却无法阻挡的共鸣。
墓室内,陈九陵和苏绾的注意力被头顶的信号吸引,浑然不觉,他们面前那条幽深石道的尽头,那口半埋于土中的黑玉子棺,其棺盖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巨响,缓缓向一侧滑开。
一股混杂着腐朽木料与陈年血腥的怪异气味,从洞开的棺后密室中,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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