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沉浸在胜利的甜美之中。
他看着秦峰，见他沉默不语，只当他是被这晴天霹雳彻底击垮，连一句反驳的力气都已失去。
一阵前所未有的舒畅感，涤荡着他这几日因苏清瑶而积郁的火气。
他准备转身，去接受本该属于胜利者的欢呼与祝贺。
他要将这只不自量力的蝼蚁，彻底碾在身后，化为他光辉履历上一个无足轻重的注脚。
然而，人群的另一端，赵鹏三人已经疯了。
“秦哥，怎么会是这样？”
赵鹏失魂落魄，双眼布满血丝，他想不通。
“那位方老……他不是已经认可你了吗？为什么？！”
陈晋的面庞一片死灰。
他引以为傲的逻辑与分析，在这一刻碎得彻底，成了一个可悲的笑话。
林墨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被抽走了魂。
他们无法理解。
明明赢下了最关键的面试，获得了那位通天人物的青睐，为什么等来的，却是比死刑更残酷的结局。
发配边疆。
永世不得翻身。
秦峰没有看即将转身离去的陆承，也没有回答赵鹏的问题。
他只是缓缓拿出自己的手机。
他的动作平静得令人心悸。
然后，他将手机屏幕，亮给了他这三位已经濒临绝望的兄弟。
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三张灰败的脸。
那上面，只有一条刚刚收到的，来自加密号码的短信。
没有任何署名。
只有一个字。
“可。”
而在那个“可”字的上方，是秦峰在几分钟前，亲手发出去的一条信息。
“方老，学生想去盘龙县，恳请成全。”
嗡！
赵鹏的大脑瞬间空白。
陈晋僵硬地推了推眼镜，整个人像是被一道无声的电流贯穿。
林墨的身体剧烈地一颤。
三个人，在同一瞬间，呆立当场。
下一秒，一股混杂着颠覆性震撼与狂野喜悦的热流，从他们的脚底板，疯狂地冲上头顶！
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去盘龙县！
不是被发配！
不是被流放！
是秦峰自己选的！
是他在面试之后，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一步登天的时候，向那位权柄滔天的大人物，主动请缨！
去那片最贫瘠、最绝望的土地！
秦峰收回手机，拍了拍他们已经僵硬的肩膀。
他的话语很轻，却带着一股开天辟地的力量。
“京城，是陆承的舞台。”
“盘龙县，是我的天下。”
秦峰的视线越过三人，投向远处那个正被众人簇拥，即将登上神坛的身影。
“他要的是登台一瞬的风光。”
“而我们，要的是未来十年的乾坤。”
这几句话，像几枚烧红的钢钉，深深楔进了赵鹏三人的灵魂里。
所有的绝望、不甘、迷茫，在这一刻，被焚烧得干干净净。
取而代之的，是重新燃起的，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炽热、都要疯狂的火焰！
此时，正被无数艳羡与恭贺声包围的陆承，鬼使神差地回过了头。
一种莫名的不安，让他下意识地想再看一眼那个失败者的惨状。
他预想中的崩溃痛哭，没有出现。
他看到的，是四个人。
四个人紧紧站在一起，像一簇在狂风中被重新点燃的野火，烧得正旺！
他们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颓败。
那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亢奋，一种让他脊背发凉的狂热！
他的视线，与秦峰的视线，在人群的缝隙中，猛地撞在一起！
陆承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看到了秦峰投向他的，那个平静到诡异的注视。
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不甘。
竟然……是怜悯！
神明俯视凡人一样的怜悯！
错觉！这一定是错觉！
然而，下一秒，陆承的脑海中，一个被尘封许久的记忆碎片，毫无征兆地浮现！
前世。
他将秦峰送进监狱后，平步青云。
几年后，他所在的沪海市，因痛苦的产业转型，经济增速陷入停滞，他的仕途也因此大受影响。
也正是那几年。
一个从西南边陲崛起的政治新星，凭借“精准扶贫”和“西部大开发”中石破天惊的政绩，强势进入了中枢视野。
那个地方……
那个缔造了神话，让无数人望洋兴叹的龙兴之地……
叫什么？
盘龙县！
这两个字在陆承的脑中闪过，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开了所有的伪装与迷雾！
他错了。
错得离谱。
错得可笑！
秦峰根本不是在跟他争一时长短！
他从一开始，就在所有人无法想象的维度之外！
从导师争夺战，到奥运安保，再到今天的面试！
所有的一切，所有的争斗，所有的示弱与反击，不过是秦峰为了拿到“盘龙县”这张入场券，演给所有人看的一出戏！
他赢下面试，是为了获得向方老“请缨”的资格！
他示敌以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相信，他去盘龙县，是被“发配”！
他从头到尾，要的就不是京城的光鲜！
他要的是那片蛮荒之地的……绝对控制权！
这一刻，陆承周遭所有恭贺的、艳羡的、讨好的声音，都瞬间失真，化作尖锐的嗡鸣。
他看着远处的秦峰，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直至惨白。
他赢了所有人的目光，却输掉了秦峰。
他赢了这唾手可得的面子。
却输掉了未来十年，最关键的一步先手！
……
离校那天。
秦峰没有让任何人送。
他只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坐上了那趟开往西南的，最慢的绿皮火车。
火车启动，缓缓驶出车站。
窗外，京城的繁华与璀璨，在视野中飞速倒退。
嗡。
口袋里的加密手机，轻微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
屏幕上，依旧是那个熟悉的加密号码。
这一次，内容多了几个字。
“盘龙县有恶龙盘踞，非猛士不可降。我在京城，为你挡风。——方。”
秦峰的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
他回复了两个字。
“屠龙！”
然后，他收起手机，缓缓闭上了眼睛。
火车驶入一片深邃的黑暗。
前世今生的所有算计与不甘，最终都归于平静，只剩下前路那片被群山环抱的，贫瘠而又充满无尽机遇的土地。
他的征途，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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