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怡贞在那条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和老鼠屎味的地下通道里撒丫子狂奔，心脏“咚咚咚”地敲着鼓，耳朵里嗡嗡作响，一半是吓的，一半是激动的！“左秋明！是小太阳！活的！会喘气的小太阳！他没死！还带着神兵天降救了我！呜呜呜……老娘就知道！祸害遗千年！不，是好人有好报！菩萨显灵了！”
她攥着左秋明塞给她的那个硬邦邦、冰凉凉的金属小管，像攥着一块烧红的炭，烫手，却又舍不得扔，这是希望，是命根子！“情报！药品清单！电台频率！我的老天爷！顾大叔和心洁姐这是搞来了啥神仙宝贝！苏北的同志们有救了！必须送出去！必须立刻！马上！现在就送！”
但怎么送？左秋明说了，货运不出去，卡在闸北检查站，那地方现在是龙潭虎穴，连只苍蝇想飞过去都得被扒层皮！“闸北……闸北……周耀庭……对！周耀庭！这老王八蛋现在‘信任’我！想拿我当鱼饵！老娘就反过来钓你！用你的‘信任’，开一条路出来！”
“计划！立刻！马上！想个计划！既能利用周耀庭，又不能让他怀疑！还能把货运出去！最好还能再坑他一把！一箭三雕！不，一箭四雕！” 朱怡贞一边跑，脑子一边像陀螺一样飞转，各种念头、方案、馊主意、好主意疯狂碰撞，溅出智慧的火花！
“有了！用‘贞心集团’的名义！以慰问前线将士的名义，运送一批‘慈善物资’！周耀庭不是想表现吗？不是想跟日本人表忠心吗？让他出面协调！甚至让他派人押运！嘿嘿嘿，到时候，真的慰问品下面，藏着我们真的‘货’！神不知鬼不觉！”
“细节！得完善细节！物资清单、车辆、路线、通行证、押运人员……顾大叔那边有药品清单，得对上！林楠笙得配合演戏，在76号内部推波助澜！蓝心洁得准备好明面上的物资和说辞！还得找个信得过的司机和跟车的人！天啊！好多事！老娘要忙疯了！”
越想越兴奋，越想越觉得可行！“就这么干！干他丫的！周扒皮，等着接招吧！” 她冲出地下通道的出口，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法租界一条僻静的后街。阳光刺眼，让她一阵眩晕。“先回‘安全屋’！联系顾大叔！制定详细计划！然后……想办法联系林楠笙那个冰块脸！这次得让他出大力！”
她警惕地观察四周，确认没有尾巴，这才像一个普通市民一样，混入人流，七拐八绕，回到了一处顾慎言安排的隐秘住所。
一进门，她就瘫倒在椅子上，像条离水的鱼，大口喘气，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地湿透了内衣。“刺激！太他娘的刺激了！差点变成筛子！小太阳，你这个出场方式也太劲爆了！下次能不能温柔点！”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金属管，里面果然是一卷极细的胶卷和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小纸条。她不敢耽搁，立刻用顾慎言留下的工具和密码本，开始译电。
“药品清单：盘尼西林xx支，磺胺xx盒，止血绷带……电台零件：真空管xx，变压器xx……急需！另附：日军下月扫荡大致路线图（局部），及疑似特务潜伏点三个（需核实）。万望速送！——顾”
“卧槽！这么多！这么详细！顾大叔牛逼！心洁姐给力！” 朱怡贞看得心潮澎湃，但随即又心头一紧。“这么多东西，怎么混进去？体积重量都不小！慰问品得足够多才行！得让蓝心洁大出血了！不过……值！”
她立刻用密电联系顾慎言（通过死信箱，复杂但安全），将左秋明出现、遇袭、拿到情报、以及自己那个“借鸡生蛋、暗度陈仓”的初步设想，详细汇报。然后，她开始焦急地等待回复，同时脑子里疯狂完善计划的每一个细节。
等待是煎熬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长。她坐立不安，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来踱去，像一头困兽。“顾大叔！快回信啊！苏北的同志们等不起啊！”
就在她快要忍不住想冲出去找人的时候，晚上，回复来了。只有简短的几个字：
“可行。速与‘林’商细节。‘货’已备，待命。顾。”
“太好了！顾大叔同意了！还让我找林楠笙！” 朱怡贞兴奋地差点跳起来！“事不宜迟！立刻联系林楠笙！”
但怎么联系？林楠笙现在肯定被周耀庭盯得更紧了！直接去76号找他？找死！用死信箱？太慢！用电话？不安全！
“有了！蓝心洁！用蓝心洁当桥梁！她现在是‘失踪人口’，但可以秘密联系上！让她去找林楠笙！就说是‘沈老板’（顾慎言）的意思，有要事相商！” 朱怡贞立刻行动，再次通过秘密渠道，将消息传给蓝心洁。
又是一夜无眠的等待。第二天下午，消息传回：“林已同意。今夜子时，老地方见。”
“老地方？是我们上次接头那个小仓库？林楠笙胆子真大！不过……也只能那里了！” 朱怡贞深吸一口气，“决战前的碰头会！必须成功！”
是夜，月黑风高。朱怡贞再次化身“夜行侠”（自封的），凭着记忆，躲过几拨巡夜的，有惊无险地溜到了那个废弃的仓库。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里面一片漆黑，只有远处角落里，一点微弱的火星明明灭灭。
是林楠笙。他靠在一个破木箱上，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在黑暗中静静地等着。听到动静，他抬眼看过来，那双在黑暗中依然锐利的眸子，准确地锁定了她。
朱怡贞心头莫名一跳，随即又觉得踏实了些。“有冰块脸在，好像……没那么慌了？”
“来了。”林楠笙掐灭烟，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
“嗯。”朱怡贞走过去，把金属管和译好的情报递给他，“左秋明送来的。苏北急用。”
林楠笙接过，就着打火机微弱的光看了一眼，眉头立刻锁紧：“这么多？闸北检查站现在查得跟铁桶一样，苍蝇都飞不过去。”
“所以需要你帮忙。”朱怡贞压低声音，快速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利用“贞心集团”的慈善名义，由周耀庭出面协调，76号派人“协助”押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林楠笙听完，沉默了片刻。黑暗中，朱怡贞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冰块脸！你倒是说句话啊！行不行给个痛快！” 她心里急得冒火。
“计划可行，但风险极高。” 林楠笙终于开口，声音冷静得可怕，“周耀庭不是傻子，他会派人全程监督。车辆、货物、人员，都必须经得起最严苛的检查。一旦暴露，就是万劫不复。”
“我知道！”朱怡贞咬牙，“所以需要你！你在76号，想办法安排我们的人混进押运队伍！还有，货物伪装要天衣无缝！顾大叔那边会准备好，但需要你这边提供通行证和检查站的‘内应’！”
“内应……”林楠笙沉吟，“闸北检查站负责人是日本人，叫小野，贪财，好色，但疑心重。直接收买风险大。或许……可以从他身边的人下手。”
“他身边？谁？”
“他有个翻译，姓陈，中国人，好赌，欠了一屁股债。”林楠笙眼中寒光一闪，“可以设局，让他欠下更大一笔，然后……为我们所用。”
“高！实在是高！冰块脸你够阴险！不过我喜欢！” 朱怡贞心里给他点了个赞，“那押运的人？”
“我来安排。用行动科新招的一批人，底子干净，跟周耀庭不熟，容易掌控。领头的，可以是我一个信得过的手下，但明面上，要做出是周耀庭心腹的样子。” 林楠笙思路清晰，“关键是货物伪装。药品和零件，体积小但敏感。最好混在……”
“混在慰问品里！”朱怡贞接口，“我已经想好了！盘尼西林注射液，可以混在生理盐水箱里，标签换掉！磺胺粉末，可以掺在面粉袋最下面！电台零件，塞进慰问信的信封夹层，或者缝在锦旗的旗杆里！绷带什么的，就放在明面上！”
林楠笙看了她一眼，黑暗中似乎有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情绪闪过：“你……想得倒周全。”
“那是！也不看看老娘是谁！”朱怡贞得意地一扬下巴，随即又垮下脸，“但最难的，是怎么说服周耀庭同意，并且让他觉得这是他自己的主意，还得派他‘信得过’的人去‘监督’。”
“这个交给我。”林楠笙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周耀庭现在急于挽回‘汇通’钱庄的损失，树立威信。向他建议，以76号和上海商界联合慰问前线将士的名义，运送一批‘实实在在’的物资，既能讨好日本人，又能彰显他的‘领导有方’和‘掌控力’。他一定会心动。至于派谁去……我会让他‘觉得’，派他最想监视、又最‘得力’的人去，最合适。”
“最想监视、又最得力的人？谁？不会是你自己吧？” 朱怡贞狐疑。
“不是我。”林楠笙摇头，“是行动科新调来的副科长，马奎。此人是周耀庭从南京带来的心腹，但能力平庸，好大喜功，一直想压我一头。派他去‘监督’这份‘美差’，他一定求之不得。而且，他去了，周耀庭才会‘放心’。”
“借刀杀人？不对，是借蠢驴拉磨？一石二鸟？冰块脸你玩得溜啊！” 朱怡贞佩服得五体投地，“那就这么定了！我让蓝心洁以‘贞心集团’和难民救助会的名义准备物资，你搞定周耀庭和马奎，顾大叔准备真‘货’和伪装，我们里应外合，把货运出去！”
“嗯。”林楠笙点头，顿了顿，看着她，忽然问：“你……伤怎么样了？”
“啊？”朱怡贞一愣，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下意识摸了摸肩膀，“还……还行，死不了。”
“下次，别那么拼命。”林楠笙的声音很轻，在黑暗中几乎听不清，“左秋明……他救得了你一次，救不了第二次。”
朱怡贞心里一暖，嘴上却硬：“要你管！老娘命大着呢！”
林楠笙没再说话，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担忧，有责备，似乎还有一丝……别的什么。他转身，走向门口：“三天后，等消息。自己小心。”
说完，他推开门，身影融入夜色，消失不见。
“又走了！神出鬼没的！” 朱怡贞嘀咕一句，心里却莫名地安定下来。“有他在，好像……真的没那么可怕了。”
接下来的三天，朱怡贞感觉自己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忙得脚不沾地！她通过秘密渠道，与蓝心洁、顾慎言保持紧密联系，敲定每一个细节：慰问品的种类、数量、包装、车辆安排、路线规划、接头暗号……事无巨细，反复推敲，生怕有一丝纰漏。
蓝心洁那边全力调动资源，筹集明面上的物资，顾慎言则负责将真“货”完美伪装进去。林楠笙那边也传来消息，周耀庭果然“欣然采纳”了“联合慰问”的建议，并“亲自指派”心腹马奎副科长“全权负责、监督此次重要任务”。马奎果然如林楠笙所料，屁颠屁颠地接下了这份“肥差”，已经开始耀武扬威地准备“押运事宜”了。
“一切顺利！就等发车了！” 朱怡贞既兴奋又紧张，像等待高考放榜的考生。
然而，就在出发前夜，一个意外的“插曲”，差点让整个计划崩盘！
马奎这个草包，为了彰显自己的“能干”和“周到”，突发奇想，非要提前“检查”慰问品！美其名曰“确保万无一失，不给皇军添麻烦”！
“检查你个头啊！一检查不全露馅了！” 得到消息的朱怡贞吓得魂飞魄散！“怎么办？拦是拦不住了！硬拦更可疑！顾大叔！蓝心洁！快想办法啊！”
紧急联络！顾慎言只回了四个字：“随机应变。”
“随机应变？我变你个头啊！怎么变？！” 朱怡贞急得团团转，像热锅上的蚂蚁。“有了！调虎离山！声东击西！拖！拖到发车！”
她立刻让蓝心洁化妆成另一个人出面，以“清点数目、整理清单”为由，将马奎和他手下引到仓库一角，对着堆积如山的米面粮油、罐头食品磨洋工。同时，暗中让负责伪装的同志，以“最后加固包装、防止颠簸”为名，用最快速度，将几个藏有关键“货”的箱子，搬到最里面、码放最整齐、看起来“最没问题”的区域，并做上只有自己人懂的、极其隐晦的标记。
马奎带着人，装模作样地检查了半天，翻来覆去就是那几袋米、几箱罐头，很快就腻了。加上蓝心洁在一旁温言软语、巧笑倩兮，又“不小心”透露这批慰问品里有“特意为皇军军官准备的上好烟酒”，马奎的心思立刻活络了，哪还有心思仔细检查？随便看了几眼，敷衍了事，就急着去“查验”那些烟酒了。
“虚惊一场！吓死老娘了！” 朱怡贞得到消息，长长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马奎这个草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幸好也是个见钱眼开的货！”
“插曲”有惊无险地渡过。出发的日子终于到了。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三辆贴着“慰问皇军、日中亲善”大红标语、装得满满当当的卡车，缓缓驶出“贞心集团”的仓库大院。马奎坐在头车的副驾驶座上，志得意满，仿佛不是去押运，而是去领赏。车队前后，还有两辆满载76号特务的轿车“护卫”，阵容庞大，引得路人侧目。
朱怡贞和蓝心洁站在仓库门口“送行”，脸上挂着标准的、无可挑剔的、充满“敬意”和“祝福”的微笑，心里却像揣了二十五只兔子——百爪挠心！
“一路顺风啊马科长！一定要把我们的心意送到啊！” 蓝心洁挥着手帕，声音甜得能齁死人。
“马科长辛苦！全仰仗您了！” 朱怡贞也陪着笑，心里却在疯狂祈祷：“菩萨保佑！马克思保佑！列宁同志也保佑！千万别出岔子！顺利通关！顺利通关！”
车队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街角。朱怡贞和蓝心洁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和疲惫。
“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蓝心洁低声说，声音有些发抖。
“相信顾大叔，相信林楠笙的安排。” 朱怡贞握了握她冰凉的手，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等待是漫长的，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她们不敢回办公室，就在仓库隔壁的小房间里守着，度日如年。电话不敢打，电报不敢发，只能干等。
中午过去了，没有消息。
下午过去了，还是没有消息。
天色渐渐暗下来。朱怡贞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把地板都快磨穿了。蓝心洁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节发白。
“不会出事了吧？被查出来了？马奎那个蠢货露馅了？还是小野那个鬼子突然精明了一次？” 各种可怕的念头在朱怡贞脑子里横冲直撞，让她几乎要窒息。
就在两人快要崩溃的时候，房门被猛地推开！孙老板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狂喜，压低声音喊道：“成了！成了！车队过了闸北检查站！一切顺利！货……货都过去了！”
“什么？！过了？！真的过了？！” 朱怡贞和蓝心洁同时跳起来，抓住孙老板的胳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千真万确！”孙老板激动得语无伦次，“我们的人一直跟着，远远看着！马奎那孙子，拿着周耀庭的条子和‘特别通行证’，耀武扬威！小野那个翻译，姓陈的，果然‘帮了忙’，检查就是走个过场！车队现在已经出城了！按照计划，会在第一个岔路口，‘意外’抛锚，我们的人会趁机把‘真货’卸下来，由另一批同志接走，连夜送往苏北！车队继续前进，去送那些慰问品！”
“太好了！太好了！老天有眼！马克思保佑！列宁同志万岁！” 朱怡贞激动得语无伦次，抱着蓝心洁又跳又笑，眼泪都飙出来了！“成功了！我们成功了！货送出去了！苏北的同志有救了！”
蓝心洁也喜极而泣，紧紧回抱着她：“贞贞！我们做到了！我们真的做到了！”
巨大的喜悦像海啸一样席卷了她们！连日来的紧张、焦虑、恐惧，在这一刻全部释放！她们又哭又笑，像个孩子。
“等等！马奎那边没起疑心吧？” 狂喜过后，朱怡贞稍微冷静了一点，赶紧问。
“没有！”孙老板笑得见牙不见眼，“那蠢货，听说检查顺利通过，乐得找不着北，在检查站就跟小野的翻译喝上了！现在估计还在哪个酒楼吹牛呢！根本不知道车上少了什么！”
“完美！太完美了！顾大叔运筹帷幄！林楠笙神机妙算！心洁姐倾力配合！孙老板劳苦功高！还有……左秋明那个小太阳带来的及时雨！我们赢了！赢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朱怡贞感觉浑身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周耀庭！老王八蛋！你等着！这才只是开始！老娘不仅要断你财路，还要掏你老巢！救你敌人！气死你！哈哈哈！”
当晚，为了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也为了安抚连日来紧绷的神经，朱怡贞提议，在她和蓝心洁的秘密安全屋（另一处，更隐蔽），搞一次小小的、只有核心几个人知道的“庆功宴”。
“庆功宴”很简陋，就是几样小菜，一瓶老酒。但参与的人，却让这简陋的饭菜，有了别样的意义。
顾慎言悄悄来了，虽然只是坐了一会儿，喝了一杯酒，但脸上难得露出了轻松的笑意。蓝心洁亲自下厨，做了几个拿手小菜，虽然味道一般（大小姐厨艺有限），但心意十足。孙老板带来了好消息，后续接应的同志也发来平安信号，货物正在安全转运中。林楠笙没来（他目标太大，不能冒险），但托人送来了一包五香花生米（什么鬼礼物！）。
没有大鱼大肉，没有歌舞升平。但在昏黄的灯光下，围坐在一张小方桌旁，吃着谈不上美味的饭菜，喝着呛喉的劣酒，几个人却觉得，这是世界上最香的一顿饭。
“来！为了胜利！为了苏北的同志！干杯！” 朱怡贞举起酒杯，眼圈有点红。
“干杯！” 几人轻轻碰杯，一饮而尽。酒很辣，但心里很暖。
“这次多亏了大家。”顾慎言放下杯子，看着众人，目光温和而坚定，“尤其是贞贞，临危不乱，计划周详。心洁，调度有力，稳住大局。孙老板，上下打点，劳苦功高。还有……楠笙，在敌人心脏，运筹帷幄。” 他没有提左秋明，但大家都懂。
“顾先生过奖了，都是大家齐心协力的结果。”蓝心洁有些不好意思。
“是啊是啊，我就是跑跑腿。”孙老板憨厚地笑。
朱怡贞却没那么多谦虚，她夹了一筷子炒鸡蛋（蓝心洁的“杰作”，有点焦），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要我说，最该感谢的是马克思他老人家！还有……咱们的运气！马奎那个草包，小野那个贪鬼，周耀庭那个自作聪明的老王八！缺一个，这戏都唱不成！”
众人都笑了。是啊，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在这刀尖上跳舞的日子里，每一次化险为夷，都值得庆幸。
“对了，”朱怡贞忽然想起什么，看向顾慎言，“顾大叔，左秋明那边……有消息吗？他安全撤出去了吗？”
顾慎言点点头：“已经安全返回根据地了。这次多亏他及时送来情报，还冒险接应了你。他托我带话，说……谢谢你们。苏北的同志，都会记住这份情谊。”
朱怡贞鼻子一酸，赶紧低头扒饭。“小太阳……一定要平安啊。”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蓝心洁为了活跃气氛，岔开话题：“等打跑了鬼子，天下太平了，你们最想干什么？”
孙老板憨憨一笑：“我就想回老家，开个小店，安安稳稳过日子。”
顾慎言笑了笑，没说话，眼神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不知在想什么。
朱怡贞灌了一口酒，豪气干云：“我啊？我要把‘贞心集团’开遍全中国！不，全世界！赚好多好多钱，然后盖学校，建医院，让所有孩子都有书读，所有病人都看得起病！”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还有……找到我爹娘，好好孝顺他们。”
蓝心洁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会的，贞贞，都会的。等太平了，我陪你一起。”
“还有我。”顾慎言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很坚定，“等胜利了，我带你们去延安，看看宝塔山，喝喝延河水。”
“延安……” 朱怡贞心里一动，那是她在“剧本”里听过无数次，却从未踏足过的地方。“会有那么一天吗？我们能等到那一天吗？”
“一定能的。”蓝心洁用力点头，眼中闪着光，“我们做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那一天吗？”
“对！”朱怡贞举起酒杯，大声道，“为了胜利！为了明天！干杯！”
“干杯！”
小小的屋子里，充满了久违的、家的温暖和希望。尽管前路依旧艰险，黑暗依然浓重，但至少此刻，他们彼此依靠，怀揣着同样的信念，为了同一个目标，奋力前行。
这简陋的“庆功宴”，这短暂的温馨，像寒夜里的篝火，温暖了每一个人冰冷而疲惫的心。
酒足饭饱（其实没饱），各自散去，回归各自的战场。朱怡贞和蓝心洁收拾着碗筷，心里都沉甸甸的，又暖洋洋的。
“贞贞，”蓝心洁忽然轻声说，“等这一切都结束了，我们……我们开一家饭店吧？我做老板娘，你当账房先生。不做这么大生意了，就开一家小饭店，做点家常菜，平平淡淡的。”
朱怡贞看着她眼中闪烁的憧憬，用力点头：“好！就开饭店！你做菜，我收钱！咱们不卖贵的，就卖实惠的，让干活的人都吃得起，吃得饱！”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安宁而充满烟火气的未来。
然而，她们都知道，通往那个未来的路，还很长，很黑，布满了荆棘和陷阱。
“庆功宴”的温馨余韵还未散尽，第二天下午，一个突如其来的、冰冷刺骨的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地砸在了朱怡贞的头上，将她刚刚升起的希望和暖意，砸得粉碎！
林楠笙通过紧急渠道传来的密信，只有一行字，却让朱怡贞如坠冰窟：
“马奎酒后失言，周起疑，正秘密调查慰问品车队。速做应对。”
“轰！”
朱怡贞脑子里一片空白，手里的纸条飘然落地。
“周耀庭……起疑了？秘密调查？马奎那个蠢货！坏事精！完了！全完了！车队虽然过了闸北，但还没到苏北！如果周耀庭派人去追，或者电报通知前方拦截……”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刚刚品尝到的胜利喜悦，瞬间化为泡影！
“怎么办？怎么办？！必须立刻通知顾大叔！通知接应的同志！改变路线！销毁证据！不！来不及了！周耀庭的动作会有多快？”
她猛地抓起外套，就要冲出去找顾慎言。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不是约定的暗号，而是急促的、带着不容置疑意味的官方式敲门声。
“朱怡贞！开门！周主任有请！” 门外，传来特务冰冷的声音。
朱怡贞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来了……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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