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灰狼”带来的短暂阴影,很快就被季节更迭带来的新鲜乐趣冲淡了。秋意渐浓,小区花园里,行道树旁,金黄的银杏叶、火红的枫叶、褐色的梧桐叶,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沙沙作响,像一首轻柔的秋日私语。
这个变化立刻被观察力敏锐的凌霄捕捉到了。他不再只是匆匆路过,每次出门,都会对满地的落叶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会蹲下来,捡起一片完整的银杏叶,对着阳光看它清晰的脉络;会小心翼翼地捏着一片边缘卷曲的枫叶,像举着一面小小的旗帜;还会故意踩在干燥的落叶堆上,聆听那清脆的“咔嚓”声,然后开心地笑起来。
“妈妈,叶子,好多颜色!”他举着一片金黄的银杏叶跑向念薇,眼睛亮晶晶的。
“是啊,秋天到了,叶子就会变颜色,然后落下来。”念薇接过叶子,顺势引导,“这叫落叶,是秋天送给我们的礼物。”
看着儿子对落叶如此喜爱,念薇萌生了一个主意。周末,她准备了一个轻便的小篮子和几个干净的透明文件袋,对正在穿外套的凌霄说:“今天我们不骑平衡车,我们去捡落叶,好不好?捡最漂亮的,带回家。”
“好!”凌霄立刻积极响应,对这个新“任务”充满期待。
秋日的阳光温煦明亮。母子俩漫步在小区和附近的小公园里,不追逐,不疾走,只是慢慢地寻找、发现。凌霄提着对他来说有点大的小篮子,认真地履行着“收集者”的职责。他会因为发现一片形状特别完整的叶子而欢呼,会小心翼翼地捏起一片红得特别纯粹的枫叶,还会比较哪片梧桐叶更大。他不时举起自己的“战利品”给妈妈看,得到肯定后,才郑重其事地放进篮子里。
念薇也沉浸在捡拾的乐趣中。她发现,当自己放慢脚步,跟随孩子的视角,那些平日里司空见惯的落叶,竟然真的呈现出不同的美:锯齿状的边缘,渐变色的叶面,被虫蛀蚀后形成的天然镂空……这不仅仅是在陪孩子玩,更像是一次重温童心的静心之旅。
篮子渐渐满了起来,里面装着金黄、橘红、深褐、甚至还有一些残留着绿意的叶子,厚厚一叠,像一篮凝固的秋光。
回到家,念薇在客厅的大桌子上铺上旧报纸,将捡回来的落叶一一拿出来,稍微清理一下灰尘。凌霄兴奋地围在桌边,迫不及待地想要“做点什么”。
“我们来用这些叶子‘画画’,好不好?”念薇拿出几张厚重的白色卡纸、胶棒和儿童安全剪刀(准备自己用),“你想拼贴出什么?”
凌霄看着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叶子,又看看白纸,小脑袋歪了歪,一时没有主意。
念薇没有催促,她自己先拿起一片圆圆的、黄绿相间的叶子,贴在卡纸中央,又用几片细长的柳叶(他们幸运地捡到了一些)贴在下方。“看,像不像一棵小树?”她问。
凌霄点点头,似乎受到了启发。他伸出小手,在一堆叶子里翻找,挑出一片最大的、金黄色的梧桐叶,用力按在另一张卡纸上。然后,他又找出两片小小的、椭圆形的深红色叶子,贴在“大树”的两侧。
“这是……爸爸,妈妈。”他指着那两片小红叶说,然后又在那片“大树”下面,贴了一片更小、嫩黄色的银杏叶,抬头看着念薇,眼睛弯弯的,“凌霄。”
念薇的心瞬间被击中了。她没想到,儿子会用这样的方式,再次拼贴出“一家人”的主题。她忍住鼻尖的酸意,笑着点头:“真棒!那这棵大树呢?”
“大树是……家!”凌霄想了想,认真地回答。或许在他心中,家就像一棵大树,有坚实的树干(爸爸?),有繁茂的枝叶(妈妈?),庇护着树下的小小生命(自己?)。
有了这个美好的开端,凌霄的创作热情被彻底点燃。他不再需要妈妈示范,开始自己构思、挑选、拼贴。他用细长的叶子拼出歪歪扭扭的“小河”,用碎小的叶子撒成“星星”,甚至尝试用剪刀(在妈妈帮助下)把一片叶子剪成圆形,当作“太阳”。
当江屿加班回来,推开家门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客厅的桌子上铺满了落叶、卡纸和工具,念薇和凌霄正头碰头地专注于他们的“作品”。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恰好洒在他们身上和那些五彩的落叶上,给整个画面镀上了一层温暖而静谧的金色。
“我们回来了!”江屿故意提高声音。
凌霄立刻抬起头,举着手里刚刚完成的作品——那张贴着一大两小三片叶子的卡纸,兴奋地跑过来:“爸爸!看!家!落叶做的!”
江屿接过那张充满童趣的拼贴画,看着那稚嫩却充满爱意的构图,再看看儿子被夕阳照得发亮的小脸和期待的眼神,心头一片温热。他蹲下身,仔细欣赏,然后认真地说:“这是爸爸见过最美的‘家’。谢谢凌霄,也谢谢妈妈,带回来一个这么美的秋天。”
那天晚上,几张用落叶拼贴而成的“作品”,被郑重其事地用磁贴贴在了冰箱门上。尤其是那张“落叶全家福”,占据了最中心的位置。这些来自大自然的、短暂而易碎的素材,在孩子的巧思和父母的爱意中,被赋予了新的生命和永恒的意义。
这个秋天,他们不仅收获了满篮的落叶,更收获了一段专注而美好的亲子时光,和一份独一无二、充满自然气息的家庭记忆。落叶会枯萎,季节会流转,但那份共同发现美、创造美、并将爱融入其中的温暖时刻,将如同被压制的叶脉书签,永远清晰地烙印在时光的画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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