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李大强就已经在厨房忙活了。修理铺后间飘着烤面包和煎培根的香气，小诺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时，看见灶台上摆着整整齐齐的饭盒。
爸，这是要野餐吗？
小诺踮脚去看，鼻尖差点碰到平底锅。饭盒里分层装着三明治、水煮蛋和切好的水果，最下层还垫着冰袋——这是李大强跟老陈学的保鲜方法。
李大强用袖子抹了把汗，喜笑颜开的朝着小诺说。
王阿姨说今天全家去白云山。
李大强说话时，特意在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自从上周拜访王家后，这两个字在他心里已经反复咀嚼了无数遍。
听到要出去玩，小诺欢呼一声后，光着脚跑回房间。不一会儿抱着个布包，跑了出来。把布包递给李大强。
这是马叔叔寄的烤馕！
随后小诺像献宝似的，开心的解开包袱，金黄的馕饼上还撒着芝麻，阿玲婶婶说配奶茶最好吃。
李大强的手顿了顿。他想起马建军昨天电话里说的我姐姐做了二十个馕，当时还觉得夸张，现在看着小诺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明白这份心意有多重。
王秀来时，父女俩已经收拾好东西，等在门口了。李大强穿着那件浅灰衬衫，小诺则是一身红色运动服——这身红色运动服，还是王秀上周送的，说是本命年要穿红。
阳光透过石榴树照在三人身上，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影子。
我爸他们先去占停车位了。
王秀一边说话，一边弯腰给小诺系鞋带。
爷爷还特意带了望远镜。
她抬头时，发现李大强正盯着自己看，耳根顿时红了。
李大强和王秀带着小诺上了公交车后，两人都时不时，偷偷的看对方。暧昧的气氛，蔓延了整辆公交车。
公交车摇摇晃晃驶向郊区。小诺趴在窗边，看高楼渐渐变成绿树。嘴里一直不停的赞美路上的风景。
听着小诺小嘴巴拉巴拉的说，王秀脸上笑盈盈的。
没一会儿，王秀指着远处一片苍翠，给李大强和小诺介绍。
那边的山，就是白云山。
王秀的手指修长白皙，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李大强顺着方向看去，他突然想起戈壁滩上的白杨树——也是这么挺拔秀美。
与此同时，白云山脚下，王海生已经停好车，正和拄拐杖的王爷爷研究导游图。王母和阿玲站在一旁，手里拎着几个保温袋。
李大强和王秀带着小诺下了公交后，一刻都没敢停歇的往停车场走...
到了停车场，李大强一脸憨笑的和众人打招呼。
打过招呼后，李大强立马接过王母手里最重的那个袋子，肩膀微微一沉。看到李大强这么体贴入微，王母点点头，目光扫过他手里的野餐篮，在看到露出的馕饼时挑了挑眉。
爷爷！
李大强正想让小诺和王母打招呼时，小诺已经先一步跑到了王爷爷身边，从书包里掏出坦克模型，今天能教我认军舰吗？
老人看到孩子这么喜欢自己，老人笑得胡子直颤，从轮椅侧袋抽出一本《舰船图鉴》：一会儿先认认这个！泛黄的书页上，各种军舰的侧影线条分明。
登山道蜿蜒向上，两旁古木参天。李大强和王海生走在前面，两个军人步伐出奇地一致。身后时不时还能传来小诺和王爷爷的对话声：
这个是护卫舰......
比爸爸的坦克大多少倍？
王秀挽着母亲的手臂，不时回头看看这一老一小。阿玲走在最后，手里提着装满点心的竹篮。
半山腰的观景台上，众人停下休息。王爷爷坐着电动轮椅，带着小诺在观景台边上。珠江如一条银带铺展在城市之间，远处港口停泊着几艘灰色舰艇。王爷爷笑着指向其中一艘，给小诺介绍。
看！那就是054A型护卫舰！
听到王爷爷的话，小诺举起望远镜，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动不动的看着远处...
我看到炮管了！啊！好漂亮！
此时，她突然转身看向李大强。表情严肃的问。
李大强还没回答，王海生已经笑了。
你爸的坦克射程够不着。
随后，他拍拍李大强的肩，不过当年演习，他们装甲师可是把我们舰队的移动靶打成了筛子。
两个退役军人相视一笑，多年的军旅记忆在这一刻共鸣。王母递来水壶时，李大强注意到她看自己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野餐选在一片松林间的空地。王母铺开绣着木棉花的餐布，阿玲摆出精致的广式点心：虾饺晶莹剔透，烧麦顶着蟹籽，蛋挞金黄酥脆。李大强犹豫了一下，才把装着烤馕和三明治的饭盒拿出来。
这是......王母拿起一块馕，疑惑地看着上面的花纹。
这是维吾尔族的烤饼！
小诺抢着解释，马叔叔说配奶茶最好吃。她拿出军用水壶，我带了爸爸泡的茶！
王爷爷哈哈大笑，接过馕饼咬了一大口：五三年在和田，我们天天吃这个！他朝小诺眨眨眼，比压缩饼干强多了。
看爷爷吃的津津有味，王母小心地尝了一角，眉头渐渐舒展：倒是很香。她看了看李大强粗糙的手指，又补充道，你们平时就吃这个？
不常吃。李大强老实回答，平时煮面条多。他想起修理铺后间那个小煤气灶，总是被零件堆包围着。
王秀突然插话：大强的红烧鱼做得可好了。她在母亲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王母的表情微妙地变化着。
午餐后，小诺和王爷爷在树下研究那本《舰船图鉴》，阿玲帮忙收拾餐具。王母把王秀叫到一旁，声音压得很低：你真想好了？跟个拖油瓶的......
王秀声音陡然提高，引得李大强往这边看，小诺不是拖油瓶！
松针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王母叹了口气：你爸说他人不错，可是......她看了眼正在帮王海生收地图的李大强，以后你们自己的孩子怎么办？
王秀正要回答，远处突然传来王爷爷的惊呼。原来小诺爬上一块大石头想看得更远，不小心滑了一下。李大强一个箭步冲过去，在孩子落地前稳稳接住。
没事吧？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双手却稳如磐石。小诺摇摇头，辫子上的红头绳松了，王秀走过来轻轻帮她重新扎好。
这一幕落在王母眼里，老人家的目光渐渐柔软。她弯腰拾起小诺掉落的坦克模型，用围裙擦了擦灰。
继续向上攀登时，王母不小心踩到青苔扭了脚踝。她疼得直吸气，额头瞬间冒出冷汗。李大强二话不说蹲下身：我背您。
这怎么行......王母还在犹豫时，王海生已经开始扶着她，往李大强的背上趴了。
老李当年扛炮弹的，你这点分量算什么！
丈夫的举动，让王母没有了拒绝的理由。索性就不再挣扎了。
李大强的后背宽阔温暖，步伐稳健有力。王母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机油味，恍惚间想起年轻时趴在丈夫背上的感觉。小诺跟在旁边，小手紧紧攥着王母的衣角。
奶奶疼不疼？我给您吹吹。
听着小诺的关心，这个生硬的让王母眼眶一热。她摸了摸小诺的头，孩子发丝柔软得像雏鸟的羽毛。
摩星岭上视野开阔，整个广州城尽收眼底。王海生指着远处闪烁的珠江：看，那就是我们舰队驻泊的码头。他的手指划过几座岛屿，当年我们在那里布防......
本来就有共同话题的李大强，迅速接上话头。
我们装甲师演习时负责岸防支援。两个退役军人越说越投机，不知不觉走到了观景台边缘。
王秀趁机拉着母亲在长椅上坐下，轻轻帮她揉脚踝。妈，您看。她指向不远处——小诺正和王爷爷分享望远镜，老人笑得胡子直颤。
那孩子......王母声音软了下来，倒是挺懂事的。
夕阳西沉时，众人开始下山。王母的脚已经好了些，但李大强坚持继续背她。小诺走在前面，手里举着根不知从哪捡的长树枝当登山杖，嘴里哼着王爷爷教的粤语童谣。
小李啊。王母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只有李大强能听见，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李大强的脚步顿了一下，差点踩空台阶。他稳了稳心神：看阿秀的意思......顿了顿又补充道，我想等攒够首付，买套两居室。
王母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家里在荔湾有套老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李大强摇摇头：谢谢伯母，但我想靠自己。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王母看着他后颈上晒脱皮的痕迹，轻轻叹了口气。
山脚下，暮色已经笼罩了停车场。玩累了的小诺，一上车就靠在王秀怀里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坦克模型。王爷爷的轮椅被塞满了各种野花——都是孩子沿途采的。
告别时，王母从包里拿出个红布包：给小诺的。里面是个纯金的长命锁，做工精致，我出嫁时奶奶给的......
看到物品价值不菲，李大强想推辞，但王秀却已经接过来，把长命锁戴在了小诺脖子上。月光下，金锁闪着柔和的光，与王振国送的那把银锁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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