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的身体在我怀里软得像一滩冰水,那股迅速流失生命气息的感觉让我几乎窒息。暗蓝色的血液带着冰碴,沾湿了他的下颌和我的前襟,留下一种诡异的、非人的冰凉触感。
“程野!程野!醒醒!”我徒劳地拍打着他的脸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的眼皮沉重地阖着,没有丝毫反应。意识深处那点属于他的光,黯淡得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并且停止了自我修复的“沉淀”,仿佛内在的生机被那一击彻底抽空。
恐慌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
“他怎么样?”孙启明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急切。小张已经迅速冲向那条支路去取水,其他队员则紧张地盯着通道口依旧徘徊的猎食者和那块重新开始不稳定搏动的晶体。
我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绝望地摇头。
秦薇快速凑过来,用生命体征监测仪再次贴上程野的手腕,屏幕上的曲线几乎变成了一条平直的线,只有微弱的波动证明他还活着。“生命体征极速下降!能量反应……几乎探测不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糟糕!”她的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带着一丝颤音。
代价……这就是强行引导那股力量的代价吗?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痛得无法呼吸。
“必须立刻给他补充能量!”秦薇看向我,眼神锐利,“他之前是通过‘沉淀’缓慢恢复的,现在这个过程停止了!林远,你们之间的连接呢?还能不能……”
她的话点醒了我。连接!我和程野之间那根无形的线还在!虽然变得极其纤细脆弱,仿佛随时会断,但它还在!
我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再犹豫,重新将额头紧紧贴上程野冰凉的额头,闭上眼睛,将全部的心神沉入那片因他而存在的意识空间。
这一次,不再是欺骗,不再是引导,而是最纯粹、最直接的……给予。
我的意识化作最柔和的光,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他那一点黯淡、布满裂痕、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的光点。我没有试图去修复那些裂痕,那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我只是不断地、反复地传递着我的意念,我的存在,我所有的不甘、祈求和无条件的守护。
“程野……”
“回来……”
“我在这里……”
“别丢下我……”
“求你……”
没有具体的言语,只有最原始的情感洪流,沿着那根纤细的连接,不顾一切地涌入他濒临寂灭的意识核心。我感觉自己的精神力量在飞速流逝,像是开闸的洪水,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但我死死咬着牙,不敢有丝毫松懈。
我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我别无他法。
就在我感觉自己也要因为精神透支而昏迷过去时,奇迹发生了。
那一点黯淡的光点,在我意识之光的包裹和滋养下,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跳动了一下。
如同心脏复苏时那一下微弱的搏动。
紧接着,又是一下。
它没有立刻变得明亮,裂痕也没有愈合,但它重新开始……搏动了!那停滞的“沉淀”过程,似乎被我这不顾一切的“灌溉”强行唤醒了一丝!
有效!
我心中狂喜,更加专注地维持着这种意识的输送。我能感觉到,我的精神力量正化作一种他能够吸收的养分,滋润着他干涸濒死的核心。
同时,一些破碎的、杂乱无章的画面和声音,开始沿着连接反馈到我的意识中。那是程野意识深处不受控制的回响——
· 一片无尽的灰色废墟,天空是永恒的血色黄昏,风中传来无数亡魂的哀嚎。(是灰域深处的景象?)
· 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宣读着什么:“……协议……代价……归来……”(是净界学会?还是那个“沉睡心脏”的意识?)
· 陈默染血的脸,他张着嘴,似乎在奋力嘶吼:“小心……门……钥匙……”(总部陷落时的片段?)
· 最后,所有的画面褪去,只剩下我。是现在的我,满脸泪痕,紧紧抱着他;是过去的我,在阳光下对他傻笑,在教室里偷偷传纸条,在深夜的街头和他分食一个烤红薯……无数个关于我的片段,清晰而温暖,构成了他意识废墟中唯一稳定的坐标。
“远……”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遥远彼岸的意念,终于再次清晰地传递过来,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依恋。
他“看”到我了!他回应了!
“我在!我一直都在!”我几乎要哭出来,更加用力地抱紧他冰冷的身体,意识层面的连接更加稳固。
他意识光点的搏动逐渐变得有力了一点点,虽然依旧微弱,但不再是随时会熄灭的状态。它开始重新极其缓慢地吸收着周围空间中微弱的能量,进行着艰难的“沉淀”。速度慢得令人心焦,但至少,他暂时脱离了最危险的、彻底寂灭的边缘。
我稍微松了口气,但精神透支的眩晕感阵阵袭来,让我几乎无法保持坐姿。
“林远!你怎么样?”秦薇扶住摇摇欲坠的我。
“我没事……他,他好像稳定一点了……”我虚弱地喘息着,脸色恐怕比程野好不到哪里去。
这时,小张抱着几个用找到的废弃容器盛装的、还算干净的地下水,踉跄着从支路跑了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水!很多水!那虫子真的被汽化了!”
水源的获得暂时缓解了团队最大的生存危机。队员们轮流小心翼翼地饮用着带着土腥味却无比珍贵的清水,干裂的嘴唇得到滋润,绝望的气氛总算驱散了一些。
但危机远未解除。
那块“沉睡心脏”在释放能量后,内部的流光依旧狂乱,搏动声时快时慢,散发着不稳定的能量波动。冰冷的意识虽然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降临,但一种无形的压力始终笼罩着洞穴,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通道口的猎食者们也因为晶体的再次不稳定而变得更加躁动不安,它们似乎能感知到庇护力量的变化,开始更加大胆地试探边界。
孙启明喝了几口水,强撑着伤体,目光扫过程野和我,又看向那块不祥的晶体和通道外的威胁,沉声道:“我们不能待在这里了。晶体随时可能再次暴走,程野的状态也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恢复。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去哪里?”秦薇问道,“外面全是猎食者,而且我们失去了李响小队的掩护,对这片废墟区域一无所知。”
孙启明沉默了一下,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染着血迹的简易地图——那是陈默留下的,标记着“灯塔”位置的地图复制品。他的手指点向东北方向,越过代表重度污染旧城区和那条干涸的“遗忘之河”的标记。
“去这里,‘灯塔’。”他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陈默用命换来的线索,可能是我们唯一的生路。呆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灯塔……”我看着地图上那个遥远的标记,又低头看了看怀中呼吸依旧微弱但趋于平稳的程野。前路危机四伏,以我们现在的状态,穿越污染区和那条诡异的河,成功率渺茫。
但留在这里,确实只有等死,或者成为那块“心脏”的祭品。
我抬起头,看向孙启明,尽管身体和精神都疲惫到了极点,但眼神却异常坚定:“我去。”
为了程野,为了活下去,我们必须赌一把。
孙启明点了点头,开始快速分配任务:“整理所有能带走的物资,尤其是水。重伤员……我们轮流背负。十分钟后,准备突围!”
突围。向着未知的“灯塔”,踏上一条可能更加凶险的征途。
而此刻,程野在我怀中,意识深处那微弱的光,正依循着我们之间那斩不断的连接,艰难地、一点一点地,重新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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