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冈义勇反复的尝试着。
有时成功，有时又会失败。
富冈义勇没有气馁，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沮丧。
他的心境，一如他挥刀时的状态，平静得不起波澜。
一次失败，那就再来一次。
他闭上双眼，再一次沉入那片无垠的黑暗，再一次将全部心神凝聚，去感知，去触碰，去捕捉那些调皮的、滑不溜手的能量光点。
时间失去了意义。
院落里的光影从晨曦变为正午，又从正午缓缓滑向黄昏。
士郎没有打扰他，只是为他准备好饭食，放在一旁。富冈义勇饿了便吃，困了便睡，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继续这种枯燥到足以让任何人发疯的修行。
他不像是一个学习者，更像一个最偏执的工匠，用自己的精神和意志，一锤一锤地，打磨着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感知。
第一天，他能捕捉到能量，并轻轻移动。
第三天，那股能量已经能在他指尖的魔术回路里，完成一次笨拙而缓慢的爬行。
他的天赋，与时透无一郎那种百年难遇的奇才相比，确实显得平庸。他没有那种一点就通的灵光。
但他拥有另一种更加可怕的东西。
专注。
以及，绝对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毅力。
第七天的傍晚。
夕阳的余晖将庭院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
静坐了一整天的富冈义勇，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总是平静如深潭的蓝色眼眸里，此刻却仿佛有星河流转。
他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
一个指令，在心底无声响起。
“流动。”
他轻声说道。
嗡——
一声轻微的，宛如琴弦拨动的低鸣。
一股肉眼可见的，澄澈如天空的淡蓝色光辉，瞬间自他的肩膀亮起，顺着手臂上那条已经无比熟悉的“光之脉络”，奔涌而下！
那股清凉的能量，这一次再无半分滞涩，完全臣服于他的意志。
它们畅通无阻地流淌，汇聚，最终在他的掌心之上，凝聚成一团拳头大小、不断旋转、散发着柔和光晕的球体。
一枚纯粹由魔力构成的水球。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团光球里蕴含的能量。
一种律动，一种生命力。
虽然还很微弱，但这是一种……全新的，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力量。
“这就是……魔力……”
他看着掌心那颗小小的“太阳”，喃喃自语。
“恭喜你，富冈先生。”
士郎在一旁由衷地说道，声音里带着真切的赞许。
“你已经正式入门了。接下来，就是不断地重复这个过程，让魔力的流动成为你的本能。然后，再学习如何将这股力量，应用到你的剑技之中。”
富冈义勇点了点头，心念一动，掌心的水球无声地溃散，化作点点光屑，消失在空气里。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径直走到院子里，握住了静静倚靠在墙边的日轮刀。
刀柄上传来的熟悉触感，让他整个人都安定了下来。
“现在，该教导你水之呼吸了。”
他对士郎说道，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士郎也拿起一把为他准备的木刀，站到了富冈义勇的对面。
接下来的教学，风格突变。
富冈义勇是个行动派，他的话语，比他的刀法更加精炼。
“水之呼吸，最重要的是‘流动’。”
他一边说，一边沉腰，握刀，摆出了壹之型“水面斩”的起手架势。
“看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的身影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而是在极致的速度中，化作了一道流动的残影。
手中的日轮刀划出一道平滑得没有任何起伏的蓝色轨迹，斩过空气，带起一声轻微的撕裂声。
那一斩，仿佛将空间本身，都平滑地分成了两半。
“像这样，身体的转动，手臂的发力，刀刃的角度，都要如流水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凝滞。你自己来一遍。”
士郎握紧木刀，脑海中瞬间复现了富冈义勇的每一个动作细节。
他踏步，挥刀。
动作几乎一模一样。
“不对。”
富冈义勇的声音直接打断了他，没有半分客气。
“这不是日之呼吸。你的肩膀太僵硬了。力量用得太多，不够流畅。”
他走上前，用手中的刀鞘，不轻不重地敲了敲士郎的肩膀关节。
“这里，放松。”
然后，刀鞘下滑，点在了士郎的腰侧。
“用腰带动全身，而不是用手臂去甩动刀。”
他的教学方式，简单，直接，甚至可以说粗暴。
一遍又一遍的亲自演示。
一遍又一遍的动手纠正。
没有深奥的理论，只有最直观的身体力行。
但对士郎来说，这却是最高效，最恐怖的学习方式。
他的魔术回路，他那“投影”魔术的本质，让他拥有了近乎完美的模仿和解析能力。
富冈义勇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块肌肉的发力方式，每一次呼吸的细微节奏，都在他的脑海中被瞬间分解、分析、然后重构。
第一天，水之呼吸的基础十型，他已经能够完整地施展。动作虽然生涩，却已然有模有样。
第二天，他开始掌握每一个型之间，气息与力量的流转衔接，动作变得圆融贯通。
第三天，当他再一次挥出“水面斩”时，木刀的轨迹已经带上了一种独特的韵味，一种属于水之呼吸的“意境”。
富冈义勇看着士郎的进步，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
这个少年……是个怪物吗？
当初，他自己在鳞泷师傅严苛的教导下，从入门到掌握全部基础型，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这已经是被师傅称赞的进度。
而他，只用了三天。
果然，我并没有什么才能……
富冈义勇在心底，发出了日常的叹息。
“接下来，是拾壹之型，‘凪’。”
富冈义勇的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这一招是我独创的一型，没有固定的动作。它是一种‘境界’。”
他闭上眼睛。
就在他眼睑闭合的瞬间，他整个人的气息，突兀地消失了。
他就站在那里，一个活生生的人，却在士郎的感知中，彻底化为了虚无。仿佛他与周围的空气，与脚下的土地，与院中的那棵老树，融为了一体。
静。
绝对的静。
宛如风暴来临前，那片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镜子般的海面。
士郎的瞳孔骤然一缩。
在他的感知中，以富冈义勇为中心，一个无形的领域正在成型。任何进入这个领域的东西，其动态、其轨迹、其存在本身，都会被瞬间“斩断”。
这就是水之呼吸登峰造极的体现吗？
“我明白了。”
士郎深吸一口气，也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去模仿富冈义勇那种绝对的“静”，那是一种长年累月与恶鬼厮杀，于生死之间磨砺出的心境，无法复制。
他将自己的意识，沉浸到了对“水”这一概念的解析之中。
流水，是斩。
漩涡，是绞。
瀑布，是砸。
而凪，是止。是绝对的防御，是让一切动态归于寂灭的终点。
他将木刀横在身前，整个人的心，也跟着沉静了下来。
院子里，两个同样沉默，同样专注的天才，用各自的方式，探索着对方世界中那深奥的力量。
这场相互的教学，才刚刚开始。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鬼杀队的世界。
清晨的阳光洒满庭院，富冈义勇静静地站在池塘边。他闭着眼睛，手中的日轮刀自然垂在身侧。
突然，他睁开双眼。
一抹淡蓝色的魔力光芒，在他眼中一闪而逝。
“水之呼吸·肆之型·击打潮！”
他猛地踏步，身体如陀螺般高速旋转，手中的刀刃在空中划出数道交错的蓝色斩击。
这一次，那蓝色的水流特效不再是呼吸法带来的虚影。
它们带上了实质！
被斩击触碰到的空气，发出了“滋滋”的爆鸣，那是空气被高速高压的水流魔力切割、蒸发的声音。
更加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他脚下的池塘，水面无风自动。随着他的斩击，一道道真实的水浪被凭空掀起，追随着刀刃的轨迹，狂乱舞动！
这是他将魔力融入剑技后的结果。
魔力，这种神奇的能量，不仅让他的身体素质获得了飞跃性的强化，更让他对“水”的操纵，抵达了一个全新的境界。
“拾壹之型·凪。”
他收刀，静立。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这一次，他周身的空气不再是单纯的静止，而是出现了一丝丝肉眼可见的扭曲。
空间，仿佛都被他那绝对平静的气场冻结、固化。
一片落叶从树上飘下，打着旋儿，刚一进入他身前半尺的范围，便无声无息地，被切割成了整齐的两半，坠落在地。
“了不起。”
士郎在一旁鼓起了掌。
这一个月，富冈义勇的进步堪称飞跃。他已经能熟练地将魔力附着在刀刃上，让每一招水之呼吸的威力都提升了数倍不止。那股冲击力和破坏力，已经完全是另一个次元的概念。
“你的水之呼吸，也已经差不多了。”
富冈义勇看向士郎，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但语气里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认可。
士郎笑了笑。
这一个月，他也将水之呼吸的十一个型，全部学到了手。虽然在“意境”上，还比不上富冈义勇这个原版，但只论招式的精准和威力，已经不遑多让。
他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是时候，回去“交差”了。
意识回归，士郎在自家熟悉的被褥上醒来。
窗外，天光大亮。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日历，时间不多不少，正好是一个月后的第一天。
今天，也是“地狱式体能训练”结束，正式开始“教学”的日子。
他刚做好早饭，门铃就响了。
打开门，间桐慎二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士郎看着他，眉毛不由得向上挑了一下。
一个月过去，慎二的变化，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也毫不为过。
原本那副因为疏于锻炼而显得清瘦弱不禁风的样子，已经完全消失。他的身形变得精悍结实，虽然依旧算不上肌肉虬结的强壮，但每一寸肌肉线条都透着一股力量感。
皮肤被晒成了健康的古铜色，过去那有些虚浮的眼神，也变得锐利了许多。
那身名牌运动服穿在他身上，不再有偷穿大人衣服的违和感，而是真正有了几分专业运动员的架子。
“看来这一个月的训练，效果不错。”士郎说道。
“哼，少废话！”
慎二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更多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渴望，那股情绪几乎要从他眼中喷薄而出。
“一个月到了！你该教我那个什么呼吸法了吧！”
这一个月，他每天都在进行着非人的体能训练。
从一开始的叫苦连天，到后来的咬牙坚持，再到最后，他甚至从这种不断突破身体极限的感觉中，找到了一丝扭曲的快感。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天天变强。
这种感觉，是他过去十几年的人生里，从未体验过的。
他第一次，通过自己的汗水，获得了真实不虚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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