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将云汐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她抱着琴匣,像一叶迷失在钢铁丛林里的孤舟,漫无目的地飘荡了许久,最终还是在华灯初上时,回到了自己位于老城区边缘的公寓楼下。
楼道的声控灯似乎坏了,忽明忽灭,拉扯着阴影,平添了几分不安。她用钥匙打开门,将沉重的琴匣靠在玄关墙边,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惫几乎让她虚脱。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邻楼的灯火透进来些许微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寂静中,比赛现场的喧嚣、旧物店里的对话、墨渊那双沉痛又疏离的眼睛,以及触碰玉佩时那惊心动魄的短暂画面……所有的一切,如同默片般在她脑海中反复放映。
她蜷缩在沙发上,将脸埋进柔软的抱枕里,试图阻隔这一切。但那份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恐慌,却无法被轻易驱散。
他是谁?
他们到底有什么关联?
那些“记忆”碎片,究竟是精神的错乱,还是……被遗忘的真相?
不知过了多久,腹中的饥饿感将她从混乱的思绪中拉扯出来。她挣扎着起身,打开灯,准备去厨房煮碗面。目光扫过靠在墙边的琴匣,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促使她走了过去。
她打开琴匣,“焦尾”静静地躺在其中,幽暗的凤纹在室内光线下显得格外深沉。平时,抚琴能让她心静,但此刻,这熟悉的伙伴却让她心生怯意。在舞台上,正是弹奏它时,引来了那道改变一切的目光。
她犹豫着,指尖悬在琴弦上方,微微颤抖。
最终,她还是坐了下来,将琴平稳地置于膝上。她没有弹奏任何完整的曲子,只是信手,拨动了一根空弦。
“铮——”
清越的琴音在寂静的房间里荡开,余韵悠长。
就在这声琴音响起的刹那,一幅画面毫无征兆地撞入她的脑海!
不是雪原,不是火海,也不是书房。
而是一片迷蒙的、仿佛笼罩在薄雾里的荷塘月色。一个背影立在塘边,身形与墨渊极其相似。他微微仰着头,望着天边那轮清冷的孤月,周身弥漫着一股化不开的、沉重的孤寂与哀伤。那哀伤如此浓烈,几乎透过时空,浸染了她的心。
云汐的手指猛地按在琴弦上,戛然而止的杂音刺耳地响起。
又是这样!
只要她的心神与琴音相连,这些碎片就会不受控制地涌现!而且,这一次的感觉更为清晰,那画面中的情绪,真实得让她心口发闷,鼻尖泛酸。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古琴,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念头逐渐成形——
这琴,和那玉佩一样,是不是也承载着“记忆”?
而她的琴音,是不是一把钥匙,能打开通往那些被遗忘过往的门?
这个想法让她既恐惧又兴奋。恐惧于未知的真相可能带来的冲击,兴奋于或许终于找到了一个探寻谜团的途径。
她需要验证。
深吸一口气,她再次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梦中那片雪原带来的感觉——那种彻骨的冰冷,失去一切的绝望,还有……不顾一切的守护之意。
她的指尖重新落在琴弦上。
这一次,她没有随意拨弄,而是试图将那份沉痛的心绪,融入不成调的旋律之中。琴音变得晦涩、滞涩,时而如寒风呜咽,时而如金铁交击,断断续续,充满了挣扎与痛苦。
随着这充满负面情绪的琴音流淌,她的呼吸开始急促,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脑海中,雪原的景象似乎清晰了一瞬,她甚至仿佛听到了风中夹杂的、模糊的呼喊声……
就在她感觉自己即将触碰到什么关键时——
“咚咚咚!”
一阵突兀而略显急促的敲门声,猛地将她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惊醒!
琴音骤停。
云汐像受惊的小鹿般抬起头,心脏狂跳不止,警惕地望向房门。
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在这里朋友不多,房东也不会在这个时间来访。
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蔓延。
她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望去。
楼道里昏暗的灯光下,站着一个身影。
不是墨渊。
而是一个穿着西装,面容陌生、眼神锐利的年轻男人。
男人似乎察觉到门内的注视,抬起头,正好对上猫眼。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抬手,再次敲了敲门板,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云汐小姐吗?麻烦开一下门,有些事情想向您了解一下。”
他的语气不像询问,更像命令。
云汐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不认识这个人,但他的出现,以及他精准地叫出她的名字,都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是巧合?
还是……与她今天遭遇的这一连串诡异事件有关?
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开门,还是不开?
门外的男人,仿佛能感知到她的犹豫,再次开口,声音透过门板,清晰地传了进来:
“是关于今天下午,您在‘拾光’旧物店看到的那枚玉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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