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血色婚礼
第二章：扭曲的庆典
管家的背影在摇曳的烛光下拉得很长，像一道移动的阴影。他沉默地引领着众人，穿过一条又一条仿佛没有尽头的回廊。墙壁上悬挂着厚重的绒布帷幔，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家族纹章——纠缠的玫瑰与利剑。空气里那股甜腻的腐坏气息似乎更浓了些，混合着灰尘和旧木头的气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馥郁。
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和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每个人都紧绷着神经，反复咀嚼着那四条如同梦魇般的规则。
【一、宾客需保持喜悦。】
【二、不得质疑新娘的决定。】
【三、每日需向新人赠送礼物。】
【四、真爱永恒。】
抽象，模糊，却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最终，管家在一扇厚重的、雕刻着玫瑰图案的橡木门前停下。
“艾琳小姐，安娜小姐，这是你们的房间，‘露台间’。”他对林蔓和苏芮说道，推开了门。房间宽敞，带着一个小阳台，但阳台外依旧是那片永恒的昏暗。
接着，他分配了“藏书间”给王哲和李莉，以及“骑士间”给陆承。
最后，他停在走廊尽头一扇更为古朴、颜色深沉的木门前。
“沈清辞小姐，”管家谢寻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那冰湖般的眼眸似乎没有任何波澜，却又仿佛能看透人心，“这是您的房间，‘镜之间’。”
镜之间。这个名字让沈清辞心头一跳，瞬间联想到了上个副本中那面诡异的古董镜。
她推开房门。房间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陈设华丽而古旧。丝绒沙发，雕花四柱床，壁炉里跳跃着虚假的、没有温度的火焰。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正对着床铺的那面巨大的、镶嵌在墙壁上的落地镜。镜框是暗金色的金属，扭曲成荆棘的形态，镜面光洁如新，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穿着暗蓝长裙、略显苍白的脸，以及站在门口、如同雕像般的管家。
“希望您能喜欢。”管家微微欠身，语气平板无波，“晚宴将于一小时后在宴会厅举行，届时请务必准时出席，并保持……喜悦。”
说完，他轻轻带上了房门，隔绝了内外。
房间内只剩下沈清辞一人。她没有立刻去检查那面令人不安的镜子，而是迅速而仔细地探查了整个房间。窗户被封死，门外没有钥匙，这是一个华丽的囚笼。壁炉上的银质烛台触手冰冷，床幔的布料细腻却带着陈腐气。
最后，她才走到那面落地镜前。
镜中的影像与她别无二致，只是眼神更加沉静，仿佛蕴藏着风暴。她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冰凉的镜面。没有异常的能量波动，没有隐藏的影像，这似乎只是一面普通的、过于华丽的镜子。
是她多心了吗？
就在这时，古堡深处那隐约的管风琴声停了下来。一种不同寻常的寂静笼罩下来，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随即，一道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女性尖叫声，从楼下某处猛地爆发，又如同被掐断般戛然而止！
沈清辞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猛地看向房门方向。
寂静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死寂，更加令人窒息。
几分钟后，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以及管家那特有的、平稳无波的声音，似乎在向其他被惊动的玩家解释着什么。沈清辞拉开一条门缝，看到陆承、林蔓等人也都探出头来，脸上写满了惊疑。
“发生了什么事？”陆承沉声问走向他们的管家。
管家谢寻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才那声惨叫只是幻听。“一位客人因身体不适，暂时无法参加后续的庆典活动。请诸位不必担心，古堡会妥善处理。”他灰蓝色的眼眸扫过众人，“晚宴即将开始，请随我来。”
他用了“处理”这个词。一股寒意顺着众人的脊椎爬升。
宴会厅灯火通明。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着无数烛火的光芒，将厅内照得亮如白昼。长条餐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摆放着熠熠生辉的银质餐具和精致的美食，烤乳猪、孔雀肉、堆成塔的鲜果……琳琅满目，香气扑鼻。
然而，坐在长桌两侧的“宾客”们，却与这盛宴格格不入。
除了沈清辞他们六人，还有另外四名玩家，三男一女，看起来也是经历了不止一个副本的资深者，此刻都强作镇定，但眼神深处的恐惧无法掩饰。
而更多的，是那些“Npc”宾客。他们穿着华丽的复古礼服，脸上挂着标准而僵硬的微笑，互相低声交谈，举杯示意，动作却如同上了发条的人偶，眼神空洞无物。他们的笑声干涩而重复，仿佛录音回放。
整个宴会厅，就像一个精心布置、却毫无生气的舞台剧现场。
管家谢寻站在主位旁，如同舞台的监督。
“诸位，”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虚假的喧闹，“让我们以最喜悦的心情，欢迎今晚的主角，维斯塔伦公爵未来的新娘——伊莉莎小姐。”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宴会厅一侧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个穿着奢华白色婚纱的身影，在两名同样面无表情的女仆搀扶下，缓缓步入宴会厅。
新娘伊莉莎非常美丽，一种毫无生气的、如同人偶般的美丽。金色的长发盘成复杂的发髻，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蓝色的眼眸大而空洞，鲜红的嘴唇抿成一个僵硬的、象征喜悦的弧度。她环视全场，目光从每一位“宾客”脸上扫过。
那目光，带着一种非人的审视，冰冷而黏腻。
当她的目光扫过沈清辞他们这一桌时，坐在边上的李莉，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身体微微向后缩了缩，脸上努力想挤出的“喜悦”笑容，也变得比哭还难看。
新娘伊莉莎的脚步停了下来。
她空洞的蓝色眼眸，精准地锁定了一脸惊恐的李莉。
整个宴会厅落针可闻，连那些人偶宾客都停止了动作，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莉身上。
伊莉莎歪了歪头，鲜红的嘴唇开合，声音甜美，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这位客人，”她轻轻地说，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面上，“你看起来……并不喜悦。”
“不……我……我没有……”李莉吓得语无伦次，脸色惨白，求助般地看向身旁的王哲和沈清辞。
王哲猛地站起来，想要解释什么：“伊莉莎小姐，她只是……”
“嘘——”新娘竖起一根苍白的手指，抵在自己唇边，脸上那僵硬的微笑弧度扩大了些许，显得更加诡异，“在我的婚礼上，不喜悦，是对我和公爵最大的不敬哦。”
她的话音刚落，站在主位旁的管家谢寻，灰蓝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微微抬了抬手。
两名身穿黑色制服、身材高大的男仆不知从何处出现，悄无声息地走向李莉。
“不！不要！我喜悦！我很喜悦！”李莉崩溃地大哭起来，挣扎着想要躲闪。
但那两名男仆的动作更快，一左一右，毫不费力地架住了她。他们的力量大得惊人，李莉的挣扎如同蚍蜉撼树。
“带这位客人下去，”管家谢寻的声音依旧平稳，“让她……好好休息。”
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在王哲绝望的嘶吼和李莉凄厉的哭叫声中，她被那两名男仆强行拖出了宴会厅，声音迅速消失在走廊的黑暗中。
宴会厅内，死寂一片。
新娘伊莉莎脸上恢复了那标准的、空洞的微笑，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她继续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主位。
管风琴声再次幽幽响起。
人偶宾客们重新开始了他们虚假的交谈和欢笑。
盛宴继续。
只是那食物的香气，此刻闻起来，已与血腥味无异。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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