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夏末，闷热像是浸透了水的棉被，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而位于城市边缘、半埋于地下的那间出租屋，更是将这份闷热发酵成了粘稠的窒息感。
空气里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霉味，混杂着隔壁传来的廉价泡面气息。墙壁上，因为返潮而晕开大片大片的黄褐色水渍，如同绝望蔓延的版图。林辰坐在吱呀作响的旧椅子上，对着桌上那台屏幕碎裂、反应迟钝的笔记本电脑，眼神空洞。
屏幕上，简历投递的记录停留在“已读，未回复”的状态，红色的叉号刺眼地排成了一列。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银行卡余额：**137.62 元**。下面紧跟着几条未读短信：
“小辰，这个月家里的开销……你爸的药快吃完了，你看……”——母亲。
“林先生，您已逾期未支付本期房租，请于今日内结清，否则我们将采取必要措施。”——房东。
“辰哥，手头宽裕不？江湖救急，下周转你！”——某个许久不联系的朋友。
催债，恳求，敷衍……像一根根无形的绳索，勒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毕业一年，投出的简历石沉大海，打工攒下的微薄积蓄早已消耗殆尽。曾经的意气风发，被现实磨成了粉末，和这地下室的灰尘混在一起，一文不值。
“咚咚咚！”粗暴的敲门声响起，如同丧钟。
“林辰！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装死！今天再不交房租，就给我卷铺盖滚蛋！”房东粗哑的嗓门穿透薄薄的门板，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林辰猛地闭上眼，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指甲掐得头皮生疼。滚？他能滚到哪里去？老家回不去，朋友靠不住，这座城市繁华似锦，却没有一寸角落容得下他。
走投无路。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绝望溺毙时，握在手中的手机屏幕，毫无征兆地，瞬间漆黑！
不是没电，不是死机，是一种纯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
林辰一愣，下意识地按动电源键，毫无反应。
紧接着，漆黑的屏幕中央，如同滴入水面的墨汁，缓缓浮现出一行惨白色的、仿佛由骨骼拼凑而成的文字：
【检测到适格者处于‘生命绝境’，符合《灵魂摆渡契约》签订条件。是否预览条款？】
【是 \/ 否】
林辰心脏骤停了一拍，呼吸停滞。幻觉？压力太大产生的幻觉？他用力眨了眨眼，那行字依旧冰冷地悬浮在屏幕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诡异。
鬼使神差地，他的手指颤抖着，点向了【是】。
屏幕上的文字瞬间刷新，化作一篇冗长、冰冷、充斥着非人语气的契约条文。
【《灵魂摆渡契约》】
**甲方（执行者）：林辰**
**乙方（渡灵司）**
**核心条款：**
1. 执行者自愿抵押一魂一魄于渡灵司，作为履行契约之保证。
2. 契约生效后，执行者初始状态为“魂魄不全，阳气衰弱”，易受阴邪侵蚀。
3. 执行者需通过指定载体（渡灵 App）接收并完成派送任务。
4. 任务失败，将根据等级扣除相应阳寿。初始阳寿欠款：**5 年**。
5. 阳寿欠额超过 10 年，或魂魄受损达到临界值，将直接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6. 任务成功，可获得现金奖励及阳寿奖励。
7. 契约解释权归渡灵司所有。
**警告：一旦预览，视为知晓全部内容。签订与否，由不得你。**
林辰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抵押魂魄？扣除阳寿？魂飞魄散？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恶作剧？还是……
门外的砸门声更响了，房东已经开始用脚踹门：“林辰！给你最后三分钟！再不开门我找开锁的了！”
那声音如同最后的催命符。
他看着屏幕上那冰冷的文字，尤其是“初始阳寿欠款：5 年”那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五年寿命……换一个……可能的机会？
恐惧让他想要立刻扔掉手机，但银行卡的余额，父母的催款信息，房东的咆哮，像无数只手把他按在原地。
他不想死，更不想像条野狗一样灰溜溜地滚出这座城市！
就在他心神剧烈挣扎，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无法落下时，手机屏幕突然自动闪烁了一下！
【检测到执行者意愿强烈（生存意愿大于抵触意愿），默认选择‘是’。】
【契约签订中……】
【灵魂波动确认……魂魄抵押完成……】
【绑定成功！欢迎你，执行者林辰。】
根本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那所谓的【是\/否】，只是一个冰冷的通知！
手机屏幕再次变化，一个设计简洁却透着古朴气息的 App 图标自动出现在桌面——图标是一个在迷雾中摆渡的孤舟。App 名称：渡灵。
同时，一条任务信息强制弹出：
【d 级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 于今日凌晨 12 点前，前往‘汇川路中段’，取回‘魂封包裹’，送至‘欧式街 44 号商铺’。
**时限：** 3 小时。
**失败惩罚：** 扣除阳寿 30 天。
**初始奖励：** 现金 5000 元，阳寿+1 天。
**当前阳寿：-4 年 364 天。**
林辰呆呆地看着手机，大脑一片空白。签订了？他真的用自己的一魂一魄和五年阳寿，换来了这么一个……送快递的任务？
门外，房东似乎接到了电话，骂骂咧咧地暂时离开了。
地下室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林辰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负数的阳寿，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和冰冷，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真的被抽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身，怎么推上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的破旧自行车，又是怎么浑浑噩噩地走出地下室，融入京城冰冷的夜色中的。
当他按照手机导航，深一脚浅一脚地抵达那条灯光昏暗、人影稀疏的汇川路时，在导航指定的、空无一人的马路中央，他看到了——一个不断缓慢旋转的、仿佛由灰色雾气构成的、篮球大小的气旋，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存在感。而在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气旋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如同毒蛇般顺着手臂瞬间窜遍全身！与此同时，一声若有若无、充满了疲惫与不甘的叹息，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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