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室里,刘睿“淞沪”二字的话音未落,整个集团军参谋部便如同一台被按下启动按钮的精密战争机器,瞬间高速运转起来。
电报员的手指在电键上敲出密集的火花,一道道命令雪片般飞向川境的四面八方。
“命令:绥靖作战结束,各部立即归建!”
“命令:二十军、新编第一师为先头部队,三日内于重庆、万县集结登船!”
“命令:二十一军、二十三军、四十四军为后续部队,一月内完成整备,向川东集结!”
剿匪的炮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川军各部归建的滚滚烟尘。
这场被刘睿命名为“净化行动”的剿匪作战,以一种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狂暴方式,在一个月内,将盘踞四川数十年的沉疴旧疾连根拔起。在德国重炮的刺激下,川军将领们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那些昔日里让他们头疼不已的土匪、土司,此刻都变成了军火清单上一行行诱人的兑换数字。
战斗结束,杨森第一个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川渝兵工厂。
他没有去司令部,而是直奔炮兵靶场。远远的,他就看到八门崭新的75毫米步兵炮,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炮口高昂,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
“哈哈哈!”杨森的笑声洪亮如钟,他大步流星地走过去,蒲扇般的大手在冰冷的炮管上重重拍了一下。
“好炮!好炮啊!”
刘睿正站在一旁,与炮兵团长张猛交代着什么。
杨森几步跨过来,一把抓住刘睿的胳膊,那力道像是要捏碎骨头:“世哲!你小子,够意思!老子这次带着弟兄们在乌蒙山里钻了二十天,连黑彝祖坟都差点给刨了,换这八门炮,值!”
他麾下的二十军,在这次剿匪中战功最为卓着,不但拿下了最难啃的乌蒙山区,还策反了一个重要的土司头目。按照军火配给清单,他不仅换到了一个营的75炮,还额外申请了一批81毫米迫击炮和捷克式机枪。
“杨军长言重了。”刘睿抽出自己的胳膊,“这是二十军的弟兄们用命换来的,我只是个记账的。”
“屁话!”杨森一瞪眼,但很快又收敛了粗鲁,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世哲,你这‘德国炮换土匪头’的规矩,是阳谋,老子明知道是坑也得往下跳。不过……”他话锋一转,凑近了压低声音,“这次剿匪,各家都见了血,换了炮,算是把人心都捆在了你这辆战车上。可到了淞沪,真刀真枪跟日本人干,这军火配给的规矩,还算不算数?别到时候咱们在前头卖命,后头的补给却断了顿。”
刘睿迎着他试探的目光,平静地回答:“杨军长,川境之内,用土匪的人头换;出了川,就得用鬼子的人头换。规矩只会更公平,赏罚只会更分明。只要二十军打出威风,别说75炮,就是105榴弹炮的优先补充,我也可以给你打包票。”
杨森眼中精光一闪,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用力拍了拍刘睿的肩膀:“好!有你这句话,老子这二十军,就给你当最锋利的尖刀!”
刘睿看着这个浑身还带着硝烟味的枭雄,点了点头:“我等杨军长凯旋的消息。”
送走兴高采烈的杨森,刘睿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关上门,意识沉入脑海。
刘睿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兑换列表的那一行字上。
【德制leFh18型105毫米榴弹炮全套生产图纸及工艺流程。兑换点数:2000点。】
2000点!
这几乎是川渝厂在控制了黔北,并吞并了遵义周边几个县之后,一个月的全部产能加成!这是足以武装两个团的步枪,或是一个营75炮的庞大资源。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脑海中两种声音在激烈交锋。
是求稳,将这些产值兑换成更多的步枪、弹药,让出川的部队武装到牙齿?还是行险,毕其功于一役,将所有筹码压在这代表着陆军火力金字塔顶端的国之重器上?
杨森那张既满足又带着试探的脸庞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别到时候咱们在前头卖命,后头的补给却断了顿。”
不,常规武器的补充,只是让他们能打。而105榴弹炮的自主生产,是让整个二十三集团军,乃至整个中国军队,拥有能与日军正面抗衡的底气!是真正能够改变战局走向的胜负手!
他双眼中的犹豫瞬间被决绝取代。
“兑换。”
【产值已扣除,剩余45点。您进行了一次关乎未来的战略性投资。图纸已存放至系统空间,可随时具现。】
当看到那瞬间清零的产值点数时,刘睿非但没有感到空虚,反而有一股豪情在胸中激荡。他赌的,是川军的未来,更是这个国家的未来!
他起身,走到一旁的保险柜,从中取出一个巨大的牛皮图纸筒。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伪装。
随后,他拨通了兵工厂技术部的电话。
“让林修远和孙广才来我办公室,立刻。”
几分钟后,林修远和孙广才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参谋长。”
刘睿指了指桌上那个沉甸甸的牛皮图纸筒,没有立刻说明来意,反而问道:“修远,如果让你现在设计105榴弹炮,最大的难点在哪?”
林修远一愣,随即陷入沉思:“最大的难点在于制退复进机和炮闩的匹配。我们能仿造,但缺乏完整的理论数据和工艺标准,造出来的东西,可靠性和寿命都无法保证。尤其是液气混合式制退,密封件的材料和加工精度,差一点都不行。”
孙广才在一旁补充道:“还有炮管的膛线刻画,没有原厂的母机和刀具,光有图纸也白搭。”
刘睿点了点头,将图纸筒推了过去,语气故作轻松,实则带着一丝郑重:“看看这个。我通过一些……特殊渠道,从德国搞到的。它不是官方出口的任何一个型号,据说是克虏伯内部竞标失败的一套设计方案,因为涉及到了某些未公开的专利技术,被高层否决后封存了。我的那位‘朋友’花了大价钱,才弄到了这份副本。所以,它在官方记录里是不存在的,你们可以把它当成一个‘幽灵方案’,评估一下实用价值和我们仿制的可能性。”
林修远带着一丝疑虑解开绳扣,当他看到蓝图上那熟悉的克虏伯水印和标题栏的德文时,呼吸瞬间停滞……
“Leichte Feldhaubitze 18……”他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念了出来,手指因为激动而颤抖,“10.5厘米……轻型野战榴弹炮……”
“什么?!”一旁的孙广才猛地凑了过来,他那双能看透零件结构的老花眼,此刻瞪得像铜铃。
当他看到图纸上那熟悉的、却又无比精密的制退复进机结构图时,他倒吸一口凉气,一把抢过图纸,摊在桌面上。
“全套的……上帝啊,这是全套的生产图纸!”孙广才的声音都在发颤,他抚摸着蓝图,如同抚摸神只的圣物,“有了这些,加上席士的镗床和博纳的钻床……我们……我们能自己造105榴弹炮了!”
林修远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以一种近乎贪婪的目光,飞快地浏览着一张张图纸,口中念念有词:“楔式炮闩……开槽式炮口制退器……液气混合式制退复进机……我的天,这套工艺流程,比我们推演的还要先进!”
刘睿看着陷入狂热的两人,平静地开口。
“我只有一个要求。”
两人猛地抬头。
“年底之前,我要看到第一门‘川造一零五榴’,从生产线上下来。”
“保证完成任务!”两人异口同声,声音里是燃烧的火焰。
……
三日后,重庆朝天门码头。
长江与嘉陵江在此交汇,浑黄的江水卷着漩涡,奔腾向东。
往日里喧闹的码头,此刻被一片橄榄绿所覆盖。数不清的川军士兵,穿着崭新的军装,背着中正式步枪,沉默地列队,等待登船。江面上,民生公司所有的轮船都被征用,烟囱里喷吐着白色的蒸汽,发出低沉的汽笛声,仿佛在为即将远征的子弟们擂鼓壮行。
码头上人山人海,前来送行的百姓挤满了沿江的道路和山坡。
没有多少喧哗,只有压抑的啜泣和低低的叮嘱。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颤巍巍地将一个煮熟的鸡蛋塞进一个年轻士兵的手里,那士兵刚要推辞,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争执。
“你不准去!你去了,我们娘俩怎么办!”一个年轻妇人死死拉住一个刚领了肉汤的士兵,哭喊着。
那士兵涨红了脸,低吼道:“国家都要亡了,还顾得上哪个家?放手!”
“我不放!”
就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汉分开人群,走到那妇人面前,扬手就是一记耳光。“滚回去!我王家的种,没有贪生怕死的孬货!他要是敢不去,老子今天就亲手打断他的腿!”老汉指着江水,声如洪钟:“让他爬,也得给老子爬到打鬼子的地方去!”
整个码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位老汉身上。那士兵对着老汉重重磕了一个头,猛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踏上了舷梯。
刘睿在甲板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那老汉洪钟般的声音,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他身后的赵铁牛等人,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眶泛红。
这一刻,刘睿才真正感受到了那2000点产值的分量。它不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这位老汉不屈的脊梁,是那个年轻士兵决绝的背影,是岸上万千百姓沉默却滚烫的期望。他所做的一切,豪赌的未来,就是为了守护这份最质朴也最伟大的家国。这,就是他为何而战。
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一杆用竹竿和红纸糊成的旗子,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打倒日本鬼!”
商会的掌柜们,组织伙计抬着一桶桶热气腾腾的肉汤,给每个上船的士兵都盛上一碗。
“娃儿们,吃饱了,才有力气打鬼子!”
刘睿站在“民元”号的甲板上,看着这幅景象。他的身后,是同样神色肃穆的雷动、陈默、秦风、赵铁牛等人。
刘湘穿着一身笔挺的陆军一级上将礼服,站在他的身旁。这位四川王没有看那些士兵,他的目光,只落在自己的儿子身上。
“到了前线,你是参谋长,我是总司令。公事公办。”刘湘的声音低沉。
“是。”
“私下里,你是老子的儿子。”刘湘转过头,那双深沉的眸子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给老子……活着回来。”
“是。”刘睿回答得同样简短。
就在这时,卫兵分开人群,刘周书在丫鬟的搀扶下,快步走了过来。
她无视了周围的将星闪耀,径直走到刘睿面前。
“睿儿。”
她伸出手,没有去碰触儿子冰冷的军功章,而是仔细地整理着他有些褶皱的衣领。
“天要冷了,娘给你缝的棉背心,记得穿在里面。”
“到了那边,水土不服,莫乱吃东西。”
“打仗……莫往前冲,你是动脑子的,不是拼命的……”
她一遍遍地叮嘱着,说的都是些最寻常的家务话。刘睿高大的身躯微微前倾,静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娘,我晓得了。”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他张开双臂,给了母亲一个用力的拥抱。
“保重。”
松开手,他不再回头,转身对刘湘和身后所有前来送行的将领,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总司令,诸位叔伯,我走了。”
说完,他转身上了船。
“呜——”
巨大的汽笛声响彻云霄,沉重的铁锚被缓缓拉起,巨大的明轮开始搅动江水。
船,缓缓离岸。
刘睿站在船头,嘉陵江的风,吹动他军装的下摆。他没有回头去看那岸上渐渐模糊的身影,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东方。
在那里,天与水连成一线,云与雾交织翻滚,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席卷整个神州的血色风暴。
他抬起手,解开了腰间毛瑟手枪的皮质枪套,宽厚的手掌握住了冰冷的枪柄。
这一战,他等了二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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