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公堂之上,气氛肃杀。
李欢被两个衙役死死按在冰冷的地面上,粗硬的木板硌得他生疼。他勉强抬起头,看见县令任虎那张不耐烦的脸,以及两旁族人们得意的神情。
“李欢,本官再问你最后一次,认不认罪?”任虎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倦意,似乎只想尽快了结此案。
“学生冤枉!”李欢咬牙道,额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邵氏诬陷,族人设计,皆是为图谋学生家产!请大人明察!”
李甲闻言,立即叩首哭诉:“青天大老爷明鉴啊!这逆侄不仅犯下禽兽之行,还敢污蔑长辈,实乃罪加一等!求大人为民做主!”
其他族人也纷纷附和,声音一个比一个凄厉,仿佛李欢真的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
任虎被吵得头疼,重重一拍惊堂木:“肃静!”他揉了揉太阳穴,看向一直低头哭泣的邵氏,“邵氏,你将事发经过细细道来,不得有半句虚言!”
邵氏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了李欢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声音颤抖:“回、回大老爷...今早民妇因家中断粮,想去向欢哥儿借些米面。刚到李府,欢哥儿就说他房中有上好粳米,让民妇随他去取...”
她顿了顿,抽泣几声才继续道:“民妇不疑有他,随他进了房间。谁知、谁知一进门,他就突然将门闩上,一把抱住民妇,说要、说要与民妇做夫妻...民妇拼命挣扎,呼救,他却捂住民妇的嘴...”
邵氏越说越激动,最后几乎泣不成声:“幸得李甲他们及时赶到,否则、否则民妇就只有以死明志了!”说罢嚎啕大哭起来。
李欢听得浑身发抖,不是害怕,而是愤怒。他从未想过,平日看起来温顺可怜的邵氏,编起故事来竟如此栩栩如生,仿佛真的亲身经历一般。
“邵氏!你为何要如此诬陷于我?”李欢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衙役死死按住,“我平日待你不薄,每次你来求助,我都让账房支银两与你,你怎能恩将仇报?”
邵氏不敢看李欢的眼睛,只是哭得更凶了。
李甲见状,急忙插话:“大老爷您看!到这地步了还敢威胁苦主!这等逆子,不上大刑是不会招认的!”
任虎眯着眼睛,打量着堂下众人。他做官多年,虽不算精明,但也见过不少世面。此案确有蹊跷,李欢家境殷实,年轻俊朗,何须对一年长寡妇用强?但另一方面,邵氏和众族人言之凿凿,不像空穴来风。
更重要的是,李甲前日悄悄送来的一百两银子还在他书房里躺着。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是官场不变的规矩。
“李欢,”任虎缓缓开口,“你说是被诬陷,可有多人作证亲眼所见。你若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清白,就休怪本官依法办事了。”
李欢心急如焚:“大人!学生一时拿不出证据,但请大人给学生时间,学生定能查明真相!这分明是他们设下的圈套!”
“圈套?”李甲冷笑一声,“谁能设下这等圈套?莫非是邵氏自己撕破衣衫,不要名节来诬陷你不成?”
这话说得刁钻,正好击中了案子的关键处。南宋最重礼教,女子名节大于天,谁会拿自己的清白来诬陷他人?
任虎果然被说动了,点了点头:“言之有理。邵氏一个寡妇,若非真有冤屈,何至于自毁名节?”他看向李欢的目光渐渐冷厉,“李欢,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来人!用刑!”
衙役们得令,立刻将李欢拖到堂侧,按在刑凳上。粗重的棍棒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第一棍打在腿上,剧痛让李欢几乎晕厥。他咬紧牙关,硬是没有叫出声来。
“认不认罪?”任虎冷声问道。
“学生...无罪!”李欢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第二棍、第三棍接连落下,每一下都带着破空之声,结结实实地打在李欢的腿部和臀部。鲜血渐渐浸透了他的衣裤,在青石地上滴出点点猩红。
李欢疼得浑身发抖,眼前阵阵发黑。他看见李甲和其他族人得意的嘴脸,看见邵氏躲闪的眼神,看见任虎冷漠的表情。
“公子!公子冤枉啊!”堂外突然传来老管家李福的哭喊声,他被衙役拦在外面,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公子受刑,“大老爷开恩啊!我家公子是冤枉的!”
李福的哭喊更让任虎心烦意乱,他只想快点结束这场闹剧:“加大力度!看他的嘴有多硬!”
棍棒如雨点般落下,李欢的意识开始模糊。他想起父母临终前的嘱托,让他守住家业,光耀门楣;想起自己平日待这些族人不薄,却换来如此下场;想起老管家焦急的哭喊...
难道今日真要冤死在这里?不,绝不能!活着才有希望洗刷冤屈!
当又一记重棍即将落下时,李欢用尽最后力气抬起头:“住...住手!我...我认...”
棍棒停在半空。任虎示意衙役暂停用刑,身子前倾:“你说什么?”
李欢喘着粗气,鲜血从嘴角渗出:“我...认罪...”
公堂上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族人们的欢呼声。李甲激动地叩首:“青天大老爷明察秋毫!逆侄终于认罪了!”
邵氏则哭得更凶了,不知是庆幸计划得逞,还是良心不安。
任虎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书记官:“让他画押。”
一份早已写好的供词被拿到李欢面前。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李欢甚至没有力气细看内容,就在衙役的搀扶下,用颤抖的手沾了红泥,在供词上按下了手印。
鲜红的手印如同一个血色的烙印,刻在了他人生的耻辱柱上。
任虎拿起供词,看了看,宣布道:“犯人对强奸婶母邵氏一事供认不讳,依律押入大牢,待本官整理案卷,上报刑部核准后判决。退堂!”
惊堂木落下,一声脆响,宣告了李欢的命运。
李欢被衙役拖起来,双腿已无法站立,只能被半拖半抬着往大牢方向去。经过李甲身边时,他听见对方压低声音的嘲讽:“侄儿放心,你的万贯家产,叔父会好生替你打理的。”
李欢猛地抬头,眼中射出骇人的光芒。那目光让李甲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
“若我不死...必让你们...付出代价。”李欢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李甲强装镇定:“死到临头还嘴硬!你这罪行,足够判斩立决了!”
李欢不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李甲,直到被拖出公堂。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李欢被扔在一堆干草上。剧痛让他几乎昏厥,但心中的屈辱和愤怒却支撑着他保持清醒。
铁门“哐当”一声关上,锁链哗啦啦作响。狱卒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只剩下牢房深处的滴水声和偶尔传来的犯人呻吟。
李欢艰难地挪动身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腿上伤势严重,鲜血仍在不断渗出,将干草染得暗红。
几日后,窗外透进一丝微弱的光线,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想到之前此时,他还在自家书房读书品茶,无忧无虑;今时却已成阶下囚,背负着不白之冤。
“我不能死...”他喃喃自语,眼神逐渐坚定,“我一定要活下去,洗刷冤屈,让那些陷害我的人付出代价!”
然而想到案卷将被上报刑部,他的心又沉了下去。一旦刑部核准,等待他的可能就是死刑。在这看似铁证如山的案件中,他还能有翻身的机会吗?
就在李欢陷入绝望之际,牢房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停在了他的牢门前。
“李欢?”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
李欢警惕地抬头,看见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站在牢门外,面容肃穆,目光如电。那人胸前补子上绣着的獬豸图案,表明他是一名司法官员。
“你是...”李欢虚弱地问道。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仔细打量着李欢的伤势和神情,良久,才缓缓开口:“我乃提刑官宋慈。你的案子,颇有蹊跷。”
原来县衙把李欢的卷宗报到临安府提刑司,宋慈看到此卷宗,多有疑惑,于是就到钱塘县进行复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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