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啸的惨叫声在空旷的地下空洞中回荡，凄厉得令人头皮发麻。她的身体在源池中剧烈抽搐，仿佛正承受着千刀万剐的灵魂凌迟。眼白被混乱的色彩和无法理解的数据符号充斥，皮肤表面时而浮现出冰冷的规则纹路，时而又被狂暴的元素能量冲击得龟裂开来。源池那温暖的乳白色能量依旧在试图修复她的肉体，但涌入她意识的信息洪流，却如同宇宙风暴，正在从内部将她彻底撕裂、瓦解。
她触碰到了不该触碰的领域。那冰冷的黑暗，是规则的本源，是这“苗圃”运作的核心逻辑之一。以她人类的心智和灵魂强度，去直接承载这种层次的信息，无异于将一滴水投入太阳的核心——瞬间就会被蒸发、被同化、被彻底抹去所有属于“自我”的痕迹。
风昊单膝跪地，用右手死死撑着灼热的岩石地面，才没有彻底倒下。他看着雷啸那痛苦到扭曲的模样，感受着她生命气息在修复与毁灭之间疯狂摇摆、急剧波动，一种前所未有的焦灼感，如同毒火般灼烧着他的理智。
推演天赋近乎报废，大脑一片混沌，只剩下最本能的判断——雷啸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她要么被那信息洪流彻底冲成白痴，要么身体无法承受两种极端力量的冲突而崩解！
必须做点什么！必须打断这种连接！
可是，能做什么？
冲上去把她拉出来？且不说那无形的禁锢是否还在，就算能靠近，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连余波都承受不住，瞬间就会被规则的力量碾碎。
攻击源池？攻击那黑暗漩涡？那更是自寻死路。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箍，紧紧箍住了他的心脏。
就在这万分危急、似乎一切已成定局的时刻——
“嗖！”
一道极其细微、几乎融入岩浆咆哮声中的破空厉啸，从洞穴入口的方向骤然袭来！
不是箭矢！速度更快！能量波动更加凝聚、更加…熟悉？！
风昊猛地转头！
只见一道散发着微弱乳白色光晕的、如同流星般的细小光芒，以一种超越他动态视觉捕捉极限的速度，精准无比地射向了源池中那不断旋转的黑暗漩涡！
是月华珍珠的能量！但比之前弩手使用的碎片要精纯、凝聚无数倍！
那点乳白色的光芒，在触及黑暗漩涡的瞬间，并未发生剧烈的爆炸，而是如同水滴融入海绵般，悄无声息地渗透了进去！
下一刻——
“嗡……”
那急速旋转的黑暗漩涡，猛地一滞！仿佛被某种同源却更加“优先”的指令干扰，其运作出现了极其短暂的混乱！漩涡中心那冰冷的意志，似乎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来自“内部”的干扰，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和…疑惑？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丝凝滞！
作用于雷啸意识深处的信息洪流，强度骤然衰减了万分之一都不到！
但就是这微不足道的衰减，对于已经处在崩溃边缘的雷啸而言，却如同在溺毙前被猛地拉出了水面，喘了至关重要的一口气！
她那被混乱数据充斥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清明！身体本能的求生欲，让她抓住了这喘息之机，强行切断了与那黑暗漩涡的精神连接！
“噗通！”
她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在源池边缘，大半身体还泡在水里，剧烈地喘息着，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和灵魂撕裂后的痛苦余韵。但至少，她暂时从那认知毁灭的边缘，爬了回来。
风昊立刻看向洞穴入口。
一道身影，踉跄着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是那个弩手！他去而复返！
只是此刻的他，状态比之前更加糟糕。他胸前的衣物破碎，露出一个焦黑的、仿佛被能量灼伤的伤口，嘴角不断溢着血，脸色灰败得如同坟墓里爬出来的尸体。他手中握着一个已经彻底碎裂、失去所有光泽的罗盘底座，显然，刚才那道精纯的月华珍珠能量，是他耗尽了某种保命的底牌发出的。
他为什么回来？为什么要救雷啸？
风昊的推演天赋虽然受损，但基础的逻辑分析能力还在。瞬间，无数种可能性在他脑海中闪过——灭口？阻止他们触发更可怕的机制？还是…另有所图？
弩手靠在洞口的岩壁上，剧烈地喘息着，看向风昊和瘫软在池边的雷啸，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怨恨，有恐惧，有一丝计划被打乱的恼怒，但似乎…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兔死狐悲般的…无奈？
“蠢…蠢货…”他声音嘶哑地骂道，不知是在骂雷啸的鲁莽，还是在骂自己的选择，“直接触碰‘规则之核’…想死得…更快吗…”
规则之核？那黑暗漩涡，是规则之核？
风昊强撑着站起身，走向弩手，目光冰冷如刀：“解释。”
他没有感谢，没有放松警惕，只有对信息和真相的索求。
弩手惨笑一声，看着风昊那即使虚弱也依旧令人心悸的冷静眼神，又看了看源池中那虽然受创但似乎被激怒、旋转速度再次缓缓提升的黑暗漩涡，知道事情已经彻底脱离了掌控。
“没…没时间解释了…”他急促地说道，生命力如同决堤般流逝，显然刚才那一击和身上的伤势，已经让他走到了尽头，“‘清道夫’…不止我们一队…刚才的动静…肯定…惊动了其他人…还有…‘它’…也不会允许…规则之核被持续干扰…”
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洞穴深处另一个方向，那里似乎有一条更加隐蔽的、被钟乳石半掩的岔路。
“从那里…走…或许…能…逃出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涣散。
“告诉…告诉我…”风昊逼近一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苗圃’…到底是什么？通天塔…又是什么？你们…是谁？”
弩手涣散的目光重新凝聚起最后一点光芒，他看着风昊，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古怪的、混合着嘲讽与悲哀的弧度。
“苗圃…就是…坟场…”
“通天塔…是…墓碑…”
“我们…是…守墓人…也是…陪葬品…”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身体软软地滑倒在地，再无声息。
守墓人…陪葬品…
苗圃是坟场…通天塔是墓碑…
这简短的、充满绝望的遗言，如同最后的惊雷，在风昊的脑海中炸响！
他猛地转头，看向那悬浮岛屿上，旋转速度越来越快、黑暗越来越浓郁的规则之核，又看了看刚刚从崩溃边缘挣扎回来、气息奄奄的雷啸。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他冲到源池边，不顾那依旧存在的危险，一把将几乎昏迷的雷啸从池水中拖了出来。触手之处，她的身体滚烫，体内能量混乱不堪，但至少，那生命汲取的感觉，因为短暂的源池浸泡而被大大延缓了。
“走！”风昊低喝一声，搀扶起雷啸，朝着弩手指出的那条隐蔽岔路，踉跄着冲去。
在他们身后，源池中的黑暗漩涡已然扩大到几乎覆盖了整个池面，那股古老冰冷的意志，带着一丝被蝼蚁接连挑衅后的…愠怒？如同实质的阴影，缓缓弥漫开来。
规则的怒火，即将降临。
而他们，必须在守墓人的“同伴”和那未知的“它”到来之前，逃离这座即将成为真正坟墓的地下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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