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只开了一盏光线昏暗的床头灯。
橘黄色的光晕，笼罩着凌乱不堪的大床。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尚未散尽的、暧昧的气息，混合着汗水、香水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颓靡。
刚才那场近乎疯狂的、带着某种毁灭性发泄意味的情事，像一场骤然而至的暴风雨，席卷了房间里的一切。
此刻，风暴停歇，留下的，是一片狼藉，和……令人窒息的、长长的沉默。
毛少峰赤着上身，半靠在床头，额头上、胸膛上，还残留着细密的汗珠。
他闭着眼，胸口微微起伏着，呼吸有些粗重。
身体的疲惫，如同潮水般，从四肢百骸涌来，与精神上的那种极度紧绷后的空虚感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到一种近乎虚脱的乏力。
刚才的激烈，像一剂猛药，暂时麻醉了他所有的神经，让他得以短暂地逃离现实。
但此刻，药效退去，那些沉重的、令人烦躁的现实，又如同冰冷的海水，无声地、缓慢地漫了上来，重新将他包裹。
他甚至……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苏米侧躺着，背脊光滑，曲线优美。
她将头轻轻枕在毛少峰的肩膀上，一只手，无意识地在他汗湿的胸膛上，画着圈圈。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望着天花板上那模糊的光晕，眼神却是空洞的，没有焦距，仿佛透过那光晕，看到了什么遥远的、虚无的地方。
她的呼吸，也很轻，很缓，似乎也沉浸在某种思绪中。
时间，在这片黏腻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只有墙壁上挂钟的秒针，发出规律的、单调的“嘀嗒”声，在提醒着他们，现实的存在。
这种沉默，不同于激情时的酣畅淋漓，也不同于温存时的静谧。
最终，是毛少峰先打破了这令人不安的沉寂。
他的声音，带着激情过后的沙哑和一种深深的疲惫，“在想什么？”
苏米的手指，在他胸口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
她没有立刻回答。又过了几秒钟，才听到她轻轻的、仿佛从很远地方传来的声音：“没想什么。”
这回答，敷衍而空洞，带着一种明显的回避。
毛少峰闭着眼，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讨厌这种不清不楚的、需要他去猜测的氛围。
刚才的酣畅淋漓，似乎并没有拉近两人的距离，反而在某种程度上，将他们推向了更远的、更陌生的地方。
他有些不耐烦地，再次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命令的意味：“没想什么，是在想什么？”
他的追问，带着一种上位者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口吻，仿佛苏米的思想，也必须对他透明。
苏米沉默了更长的时间。
毛少峰甚至能感觉到，她枕在自己肩头的脑袋，似乎变得更沉重了一些。
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再回答时，她的声音，再次响起了。
这一次，声音很轻，很飘忽，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着空气发问：“在想……我的将来……你的将来……”
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很大的力气，才吐出最后几个字，“……我们的将来。”
“将来”！
他原本有些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侧过头，目光有些诧异地、居高临下地，落在苏米的脸上。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侧脸，精致而带着一种事后的慵懒，但那双望着天花板的眼睛里，却没有了平日里的媚意和狡黠，反而……透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淡淡的……迷茫？甚至是……不安？？？
“哦？”毛少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我们……”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是轻佻的反问，“能有什么将来？”
他的语调，轻松得仿佛在谈论明天的天气，但那话里的意思，却像一把钝刀子，狠狠地刮在苏米的心上。
苏米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毛少峰，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瞬间就涌上了一丝薄怒和……委屈。
她狠狠地白了毛少峰一眼，那眼神，像带着钩子，却又充满了控诉。
“我……”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被轻视的、赌气般的口吻，“我老大不小了！”
“该嫁了！”她加重了语气，仿佛在强调一个事实，“跟你……”她咬了咬下唇，“耗不起了！”
这话，说得直白，带着一种属于年轻女孩的、带着些许任性的现实。
也像一根细针，轻轻地刺了毛少峰一下。他看着苏米那张年轻姣好的脸，心里却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只有一种……麻木的了然。
是啊，她还年轻，有大把的青春和资本。而他……他能给她什么“将来”呢？
一个看不见光的情人身份？一份提心吊胆的地下关系？还是……随时可能崩塌的、建立在沙子上的承诺？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是敷衍的笑容，语气平淡地说：“哦。那倒是。是该嫁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像一把更冷的刀子，狠狠地扎进了苏米的心里！
她的脸色，瞬间就变了！那种委屈，变成了一种被刺痛的愤怒和……深深的失望！
她猛地撑起身子，半个身体压在毛少峰的胸膛上，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拔高：“毛少峰！你……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想过……”
“要娶我？”最后三个字，她说得很轻，但却带着一种尖锐的、孤注一掷的力量。
那眼神，不再是平时的勾引和妩媚，而是一种……执拗的、带着某种绝望的……求证。
毛少峰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完全没想到，苏米会在这个时候，如此直接地、如此……不加掩饰地，问出这个问题。
娶她？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从来都只是一个一闪而过的、带着些许得意和占有欲的模糊念头，却从未真正清晰地成为过一个“选项”。
这太突然了，也太……不合时宜了！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和……错愕。
他愣愣地看着苏米，看着她眼中那复杂的情绪，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是承认？还是否认？承认……他拿什么去娶？否认……此刻，似乎也不是一个好时机。
但只是短短的一瞬，常年在官场上摸爬滚打练就的急智和圆滑，就让他迅速调整了过来。
他脸上的错愕，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故作轻松的、甚至带着一丝戏谑的表情。
他伸出手，捏了捏苏米的脸蛋，语气带着一种“你怎么会这么想”的诧异，反问道：“你也没想过要嫁我啊。”
他巧妙地将皮球踢了回去。
而且，他还立刻、不给苏米任何思考的时间，紧接着补充了一句，语气变得异常的“诚恳”，甚至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如果你想嫁……”
“我就想娶。”他看着苏米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那眼神，仿佛是在说一个天经地义的承诺。
这句话，像一剂强心针，瞬间让苏米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但随即，一种本能的、混合着怀疑和……某种试探的冲动，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看着毛少峰那张看似真诚的脸，嘴角却勾起一抹带着讽刺的、挑衅的笑意。
“是吗？”她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尖锐，“你……敢娶吗？”
毛少峰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他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
他看着苏米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心里第一次，对这个看似“傻白甜”的年轻女孩，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警惕。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看似轻松的、但眼神深处却毫无温度的笑容。
“有什么不敢的？”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不羁的、带着某种“男人气概”的反问。
“只要……”他顿了顿，目光若有深意地、在苏米的小腹上扫了一眼，然后用一种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带着明显挑逗和暗示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只要……你有了孩子。”
“我立刻、马上就娶。”
“孩子”这个词，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炸弹，瞬间在苏米的心湖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也让毛少峰自己的心脏，猛地一紧。
但他掩饰得很好，表情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带着点痞气的“承诺”模样。
这是一个极其狡猾的回答。
果然，苏米在听到“孩子”二字时，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复杂。
有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有一丝被冒犯的羞恼，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冰冷的……清醒。
她知道，这不过是一句……空话。一句用来搪塞她、安抚她的……谎言。
但她没有立刻揭穿。
反而，她顺着毛少峰的话，抛出了一个更尖锐的、更致命的问题。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带着浓浓讥讽的弧度，声音却很轻，很冷：
“那……谢云霞呢？”
“你……打算……怎么办？”
毛少峰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像一层突然结冰的水面。
他眼中那点虚假的温情和戏谑，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沉寂。
他沉默了。
这一次的沉默，比刚才的任何一次，都要漫长，都要……令人窒息。
苏米看着他那瞬间僵硬的脸色，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或者是……一种被戳穿的难堪？
她的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凉。
她笑了。
那笑容，美丽，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呵……”她轻轻地嗤笑了一声，“早就知道你……不敢。”
这句“不敢”，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毛少峰的自尊心上。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似乎是被刺痛了一般，脸色也因为羞恼而微微涨红。
“有什么不敢的！”他的声音，因为急切想要证明什么而显得有些尖利，“我们又没有孩子！”
这句话，他说得很快，几乎是脱口而出，但说完之后，他立刻意识到了不妥，似乎暴露了什么。
于是，他又迅速地、带着一种欲盖弥彰的、甚至有些下流的意味，补充道，目光再次扫过苏米的身体，语气也重新变得轻佻起来：“我……有没有问题，你刚才不是都试过了吗？”
“我的……”他故意拖长了语调，脸上露出一种男人在这种时刻特有的、带着炫耀意味的表情，“持久力……难道不强吗？嗯？”
这赤裸裸的、充满性暗示的话，像一盆滚烫的油，猛地泼在了苏米的脸上。
“你——！”苏米的脸，“唰”地一下，瞬间红透了。
那是一种混合着羞愤、气恼和……被彻底看轻的难堪的红。
她扬起手，就要往毛少峰的胸口捶去：“去你的！臭流氓！”
但那拳头，落在毛少峰胸膛上，却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气，反而更像是一种……打情骂俏的嗔怪。
毛少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重新拉进怀里，用一个带着烟草味和情欲气息的、粗暴的吻，堵住了她所有未出口的话语。
苏米起初还挣扎了两下，但很快，便软化在了他的怀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带着哭腔的呜咽。
房间里，再次被一种黏腻的情欲气息所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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