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回到黑山峪时，峪内的气氛已然不同。之前的紧张更多是源于北戎持续不断的骚扰，而如今，一种山雨欲来、大劫将至的压抑感，如同浓重的乌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巡逻的士兵脚步更急，脸色更沉，工匠们日夜不停地赶制箭矢、修补军械，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焦灼的铁锈与硝烟混合的味道。
他刚踏入默营驻地，铁牛和周安便急匆匆地迎了上来，脸上写满了忧虑。
“校尉，您可算回来了！”铁牛嗓门依旧洪亮，但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
“出了何事？”林默沉声问道，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
周安将一份盖着镇守府鲜红大印的紧急文书递给林默，声音凝重：“校尉，边境急报！北戎不再是小打小闹，他们集结了至少五个主力万人队，由北戎左贤王亲自统帅，兵分两路，一路正面强攻我大渊北部最重要的关隘‘镇北关’，另一路则试图绕过关隘，穿插渗透，目标直指我后方粮草重镇！镇北关……已经告急！”
林默快速浏览文书，内容比周安简述的更为严峻。
北戎此次动用了真正的精锐，攻势凶猛，镇北关守军虽拼死抵抗，但伤亡惨重，关墙多处破损，急需援军和支持。若镇北关有失，北境门户洞开，北戎铁骑便可长驱直入，生灵涂炭。
“朝廷有何对策？”林默放下文书，眉头紧锁。
“朝廷已急令周边诸郡兵马火速驰援镇北关。同时，”周安指了指文书的后面部分，“兵部下发特令，鉴于北境防线吃紧，兵力捉襟见肘，特许各边军镇守使有权征调辖区内所有可战之兵，包括各地自行组建的义勇、团练，共赴国难！并且，面向整个江湖，发布‘勤王令’，重赏招募武林豪杰前往北境助战，杀敌立功者，不仅有金银厚赏，还可授以军职！”
铁牛补充道：“而且校尉，文书里特意提到了咱们默营！说咱们黑山峪默营‘骁勇善战，纪律严明’，点名要求我营即刻整军，限期十日内，开赴镇北关前线听用！”
点名征调！这意味着默营的名声已经传到了更高层的耳中，同时也意味着，真正的血战、九死一生的考验，即将来临。
营帐内一时陷入了沉默。无论是铁牛、周安，还是闻讯赶来的狗娃等骨干，都看向了林默。等待他的决定。
林默走到营帐门口，望向校场上正在加紧操练的默营士兵。
这些面孔，有昔日共患难的流民兄弟，有被他救治收容的伤兵，还有后来慕名投奔的各色人等。
他们不再是当初那群惶惶不可终日的乌合之众，经过严格的训练和数次实战的洗礼，已然有了一支强军的雏形，眼神中充满了坚毅和对他这个校尉的信任。
去，还是不去？
去，前方便是绞肉机般的战场，对手是凶悍无比的北戎主力，默营这三百来人投进去，可能连个浪花都掀不起来就会覆灭。
他林默虽有仙魔传承在身，但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
不去？黑山峪同样危在旦夕。
一旦镇北关失守，北戎大军南下，黑山峪这等小型军镇顷刻间就会化为齑粉。而且，违抗军令，尤其是这种国难当头的征调令，日后在大渊将再无立足之地。
更重要的是，乱世之中，危险与机遇并存。
固守一隅，或许能苟安一时，但永远无法真正壮大。
只有投身于更大的舞台，经历更残酷的考验，才能获取更多的资源、更高的声望，更快地提升实力，为最终找到回归之路积累资本。
“校尉，咱们……去吗？”狗娃小声问道，眼中既有对大战的恐惧，也有一丝跃跃欲试。
林默转过身，目光扫过帐内一众核心骨干，他们的眼神复杂，但无一例外，都在等待他的命令。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而坚定，传遍整个营帐：
“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北戎欺我大渊无人，欲破我关隘，屠我同胞，我等身为军人，岂能坐视？默营建立之初，便是为了保境安民！如今烽烟再起，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激昂：“更何况，此战关乎国运，也关乎我默营未来！唯有经历血与火的淬炼，方能成为真正的虎狼之师！唯有立下赫赫战功，我等才能在这乱世中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和资源！”
“传我命令！”林默声音陡然拔高，“默营全体，即刻起进入一级战备！检查军械，备足粮草，三日后，誓师出征，奔赴镇北关！”
“是！校尉！”铁牛、周安等人齐声应诺，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决然。他们早已将身家性命系于林默一身，林默指向哪里，他们就打向哪里！
命令下达，整个默营如同精密的机器般高速运转起来。
士兵们得知即将开赴国战前线，非但没有恐慌，反而在积分制和长期思想教育的熏陶下，士气高昂，摩拳擦掌，将此次出征视为获取战功积分、光耀默营的绝佳机会。
就在林默忙碌着整军备战时，一名亲兵来报：“校尉，营外有一位姓柳的姑娘求见。”
林默心中一动，快步走出营帐。只见营门外，柳如烟依旧是一身月白长裙，轻纱拂面，静静地站在那里，宛如空谷幽兰，与周围肃杀的军营氛围格格不入，却又异常醒目。
“柳姑娘？你怎么来了？”林默有些意外。山谷一别，他以为两人短期内不会再相见。
柳如烟眸光清冷，直接说道：“江湖传闻，北境大战将起，朝廷发布了勤王令。”
林默点头：“确有此事。我默营已奉命，不日即将开赴镇北关。”
“我与你同去。”柳如烟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林默一怔：“柳姑娘，此行凶险异常，乃是两国大军决战之地，非是江湖比斗，刀剑无眼，恐怕……”
“我自有分寸。”柳如烟打断了他，目光透过轻纱，似乎能看透他的心思，“你体内隐患未除，冰心雪魄草虽能压制，但战场煞气最易引动心魔。我随行，或可在关键时刻助你一臂之力。况且，”她语气微顿，似有深意，“江湖儿女，亦当为国效力。镇北关，或许也有我所需之物。”
林默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眸，心中百感交集。
他明白，柳如烟所言固然是理由，但其中未必没有其他考量。或许是对他那日所展现力量的探究，或许是对他这个人本身的好奇，又或许……真有几分连她自己都未明晓的关切。
无论如何，有柳如烟这等高手同行，对默营、对他自己，无疑是巨大的助力。他不再犹豫，抱拳道：“既然如此，林某代表默营，欢迎柳姑娘同行！只是军中简陋，恐怕要委屈姑娘了。”
柳如烟微微颔首：“无妨。”
三日后，黑山峪南门。默营三百将士列队整齐，甲胄鲜明，刀枪如林，一股肃杀之气直冲云霄。张镇守亲自率众将相送，看着这支在他眼皮底下成长起来的精锐，老镇守眼中既有不舍，更有殷切期望。
“林校尉，默营将士，北境安危，就拜托诸位了！望你们奋勇杀敌，扬我黑山峪军威！”
“请镇守大人放心！默营必不负重托！”林默朗声回应，随即转身，面对麾下将士，长剑出鞘，直指北方：
“出发！”
“吼！”三百将士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队伍开拔，如同一条黑色的洪流，离开黑山峪，向着北方那片战火纷飞的土地滚滚而去。
林默骑在战马上，回头望了一眼渐渐远去的关隘，目光坚定。
柳如烟则骑着另一匹白马，与他并肩而行，轻纱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唯有那双眸子，清澈依旧。
烽烟再起，英雄汇聚。
镇北关，将成为新的战场，也将是林默和默营名扬天下，或是折戟沉沙的试炼场。
前方的道路注定充满荆棘与鲜血，但也蕴含着无限的机遇与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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