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山谷从沉睡中苏醒。鸟鸣声清脆悦耳,露珠在草叶上滚动,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木屋内,沈念的高热已经完全退去,此刻正枕着行止的手臂睡得香甜,小脸红润,呼吸平稳,仿佛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病痛只是一场短暂的噩梦。
沈璃坐在床沿,指尖轻柔地梳理着女儿汗湿后重新变得柔软的发丝,目光却不时飘向伫立在窗边的行止。他背对着她,素白的长袍在晨光中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她却能敏锐地感觉到,那宽厚的肩背比往日多了一分难以察觉的紧绷。
“我去巡查一下山谷的灵脉。”行止转过身,声音温和如常,唇角甚至带着一丝安抚的浅笑,“昨日念念血脉躁动,许是地脉灵气有所波动所致,我去梳理一番便好。”
他的理由合情合理,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真的只是去完成一件寻常的维护工作。但沈璃没有错过他转身时,袖袍边缘那几不可察的法力涟漪——那是神力极度内敛,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的征兆。她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轻轻颔首:“早去早回。”
有些事,他不说,她便不问。这是他们之间无需言说的默契。
行止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和仍在熟睡的女儿身上停留片刻,随即化作一道清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木屋内。
几乎是离开秘境结界的瞬间,行止周身的气息便骤然变得凛冽。他不再掩饰,身形如电,循着昨夜神识捕捉到的那一丝异常波动的轨迹,瞬息间便已至百里之外。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眸光骤然一沉。
这里本该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古木林,此刻却如同被巨兽践踏过一般,一片狼藉。数人合抱的参天古木被拦腰折断,断口处焦黑,仿佛被烈焰灼烧过,却又散发着一种阴冷的寒意。地面上遍布着深深的爪痕,每一道都蕴含着狂暴的力量,将肥沃的泥土翻起,露出底下暗红色的岩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焦糊、腥臭和某种古老腐朽的诡异气息,令人作呕。
行止缓步走入这片被破坏的土地,白衣拂过焦土,纤尘不染。他蹲下身,修长如玉的指尖轻轻捻起一撮尚带着余温的焦黑泥土。
神力如丝如缕地探入。
瞬间,破碎而混乱的画面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感知——
扭曲蠕动的暗影中,无数双猩红的眼眸骤然亮起,充满了暴戾与饥渴;低沉压抑的咆哮声震荡着虚空,那是被混沌侵蚀、失去理智的妖兽在嘶吼;一道冰冷粘稠的、如同实质的窥视感,穿透了层层空间的阻隔,如同毒蛇的信子,精准地、贪婪地扫过……他怀中沈念那逸散出一丝本源气息的方向!
“墟渊……”
行止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那个本该被上古神阵彻底封印、放逐于时空乱流之外的混沌之地,那个充斥着混乱与毁灭意志的禁忌之所!
指尖的焦土在他神力的震荡下化为齑粉,随风消散。他站起身,目光如电,扫过这片满目疮痍的土地。不仅仅是这一处,他的神识如同无形的巨网铺开,在更远的、人迹罕至的山脉深处,同样发现了类似的、被刻意掩盖过的破坏痕迹,以及那如附骨之疽般的、属于墟渊的阴冷气息。
它们并非漫无目的地游荡。这些痕迹的分布,这些窥视的方向……它们的目标明确得令人心惊。
不是这方灵气充裕的山谷,甚至不完全是身为碧苍王的沈璃。
它们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牢牢锁定在那个身怀神魔血脉、本源气息对于混沌生灵而言如同无上诱惑的——念念身上!
行止的眼底,寒意凛冽如极地风雪,周身的气息却反而收敛到了极致,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他缓缓抬起手,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力量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如同温柔的潮汐,拂过这片被玷污的土地。
所过之处,所有残留的爪痕、焦土、妖气,甚至那丝属于墟渊的混沌印记,都被这股纯净浩瀚的神力彻底抹去,不留丝毫痕迹。仿佛这里从未发生过任何异常,只是一片寻常的、经历了一场小型山火后的林地。
做完这一切,行止最后看了一眼秘境的方向,目光穿透层层空间,仿佛能看见木屋内那对相依的母女。他眼中的冰雪稍融,化作一片深沉的、不容动摇的决然。
身影再次化作清风,悄无声息地返回山谷。
木屋内,沈念已经醒来,正赖在沈璃怀里,揉着惺忪的睡眼,软软地喊着“娘亲”。看到行止回来,她立刻伸出小手,奶声奶气地要求:“爹爹,抱!”
行止脸上的冰霜瞬间消融,换上温和的笑意,上前自然地从沈璃怀中接过女儿,让她坐在自己臂弯里。沈念满足地搂住他的脖子,将小脸贴在他微凉的颈窝。
沈璃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询问他巡查的结果。但她注意到,他回来时,袖口处沾染的一丝极其淡薄的、不属于山谷任何植物的焦糊气息,以及他抱着女儿时,那看似轻松的姿态下,手臂肌肉那微不可察的、保护性的收紧。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起身,默默地将窗边小几上凉了的茶水换成热的。
阳光透过窗棂,温暖地洒满一室。父女嬉笑的声音充斥着小木屋,显得温馨而安宁。然而,在这温馨的表象之下,沈璃知道,有些风雨,已经避无可避。而行止,她的神君,已然为他们撑起了一片看似平静的天空,独自面对着那正在天际汇聚的、来自墟渊的暗涌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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