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峡谷入口处,那只夫诸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它那冰冷的眼眸,穿透重重迷雾,再次精准地锁定了萧景琰所在的马车。
它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令它不悦的“秩序感”的波动,虽然微弱,却异常顽强,在这片由它主宰的混乱领域中,如同一点不和谐的杂音。
它轻轻昂起头,四只犄角上的寒光流转加速。
峡谷内的浓雾,随之产生了新的变化。
雾气开始缓缓地、如同磨盘一般旋转起来,带着一种冰冷的绞杀之意,向着每一个被困的个体挤压、渗透……
危机,从迷失升级为了直接的、无形的绞杀!
萧景琰抓挠雾气的手停了下来,他似乎感受到了那迫近的、冰冷的杀意。
他不再烦躁地叫喊,而是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
然后,他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
他将右手的大拇指,轻轻按在了左手的手腕内侧,那里,是脉搏跳动的地方。
他的指尖,极其轻微地,伴随着自己微弱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敲击着。
仿佛在无意识地计数。
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或者说,在……引导着什么。
浓雾如潮,杀机暗藏。
一线天峡谷,已成绝地中的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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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雾如凝固的乳白色油脂,充斥着峡谷的每一寸空间,沉重得令人窒息。
视觉被彻底剥夺,方向感完全迷失,连时间的流逝也变得模糊不清。
恐慌在无声中蔓延,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冰碴,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敲打着绝望的节拍。
刘伯背靠着一辆粮车冰冷的木辕,手中紧握的刀柄已被冻得粘手。
他极力侧耳倾听,但除了自己粗重的喘息和血液冲撞耳膜的轰鸣,只能捕捉到远处隐约传来的、被浓雾扭曲得不成样子的哭喊和碰撞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队伍彻底被分割、打散了,在这致命的迷宫里,每个人都在独自面对死亡。
马车内,气氛同样压抑到了极点。
李公公死死抱着蜷缩成一团的萧景琰,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他,老脸上满是绝望的泪水。
王爷自从掀开车帘被雾气呛到后,就变得异常安静,不再哭闹,也不再嘟囔,只是闭着眼睛,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连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都已耗尽。
然而,在这极致的寂静与绝望中,一种极其微弱、却富有规律的触感,正从萧景琰的指尖传来。
他的右手大拇指,依旧一下、一下,轻轻地按在左手腕的脉搏上。
那节奏,并非完全跟随心跳,而是隐隐带着一种更复杂的、难以言喻的韵律,仿佛在无声地计算着什么,或者……引导着什么。
突然——
“咚!”
一声沉闷的、并非来自萧景琰身体的撞击声,猛地从马车外侧传来!
似乎是有迷失方向的民夫或护卫,在浓雾中撞上了粮车!
这声突如其来的巨响,在死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一直安静蜷缩的萧景琰,仿佛被这声音狠狠刺了一下,身体猛地一颤,眼睛骤然睁开!
那双空洞的眸子里,此刻竟充满了极致的、小兽般的惊恐!
他似乎将这撞击声与某种更可怕的威胁联系在了一起,嘴巴张开发出无声的尖叫,然后猛地抱住了头,整个身体筛糠般抖了起来!
“啊!别过来!走开!吵死了!”
他终于发出了声音,却是带着哭腔的、歇斯底里的尖叫,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着,像是要驱赶什么看不见的恐怖之物。
“王爷!王爷不怕!是老奴!是李公公!”
李公公慌忙安抚,却根本无法让萧景琰平静下来。
萧景琰的恐惧似乎达到了顶点,他像疯了一样在车厢里挣扎翻滚,手脚并用地踢打着车厢壁,发出“砰砰”的乱响。
“吵!太吵了!我要更吵!比它还吵!”
他语无伦次地哭喊着,目光在车厢内慌乱地扫视,最终定格在了车厢一角——
那里,挂着一面用来示警和联络的、黄澄澄的运粮铜锣!
仿佛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萧景琰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一把将那面铜锣扯了下来!
他也顾不上拿锣槌,就用冻得通红的手掌,狠狠地、毫无章法地拍打在锣面上!
“铛——!!!!”
一声刺耳欲聋、毫无韵律可言的锣鸣,如同平地惊雷,猛地在这片被浓雾吞噬的死寂峡谷中炸响!
声音尖锐、突兀、充满了惊恐和混乱,与这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甚至显得有些可笑。
附近的几名护卫和民夫被这突如其来的锣声震得耳膜嗡嗡作响,骇然望向马车的方向。
王爷……这是吓疯了吗?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人瞠目结舌!
那刺耳的锣声,仿佛拥有某种奇异的魔力,在粘稠的浓雾中竟然没有像其他声音那样被迅速吞噬、扭曲,而是形成了一圈清晰可见的、微弱的声波涟漪,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声波所过之处,那原本凝实如墙的浓雾,竟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泛起了剧烈的波动!
雾气变得稀薄、紊乱,虽然很快又试图合拢,但就在那短暂的一瞬间,临近马车的人们,竟然隐约看到了身旁同伴模糊的轮廓!看到了粮车的影子!
“有……有用!锣声能驱雾?!”
一名离得最近的护卫难以置信地失声叫道。
这一声呼喊,如同点燃了希望的火种!
刘伯离马车不远,将这一切看得真切!
他瞬间明白了王爷的意图(或者说,是王爷惊恐下的本能反应,恰好指向了生路)!
这精怪夫诸的迷雾,惧怕这种尖锐、响亮的金属撞击声!
“快!所有人都敲起来!有什么敲什么!铜锣、铁锅、刀剑!用力敲!”
刘伯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嘶声咆哮,同时拔出自己的佩刀,狠狠敲击在身旁粮车的铁箍上!
“铛——!”
又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加入!
仿佛得到了号令,所有还能动弹的人,瞬间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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