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崩地裂般的轰鸣在身后追逐，碎石如同暴雨般砸落在防弹头盔和肩甲上，发出噼啪的脆响。沈墨拉着陆寒琛，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在剧烈震颤、不断有巨石坠落的洞穴通道中亡命狂奔。
强光手电的光束在烟尘中疯狂晃动，勾勒出前方摇摇欲坠的路径。
陆寒琛几乎是被沈墨半拖半拽着前行。他的身体本能地规避着危险，步伐依旧带着训练有素的痕迹，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空洞得吓人，仿佛所有的光都在主屏幕暗下去的那一刻被彻底抽离，只余下一片冰封的死寂，和死寂之下汹涌翻腾的、尚未找到出口的毁灭欲。
“左边！”沈墨厉声提醒，猛地将他推向一侧较为稳固的岩壁凹陷处。
几乎同时，一块足有半人高的巨石轰然砸落在他们刚才经过的位置，激起漫天尘土，彻底堵死了来路。
烟尘呛入喉咙，沈墨剧烈地咳嗽着，却不敢有丝毫停顿。“走这边！”她凭借进来时记忆的方向感，指向另一条岔路。
陆寒琛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跟上，他的手依旧紧紧握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感觉骨头都在作响，但那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溺水者抓住浮木的本能，而非带有温度的牵绊。
洞穴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头顶开始有细小的裂缝蔓延，如同蛛网。更多的“清道夫”单元从阴影中涌出，但它们似乎也受到了环境剧变的影响，行动变得迟滞、混乱，不再构成致命的威胁，反而像是这场毁灭交响曲中杂乱的音符。
两人凭借着惊人的毅力和运气，终于在洞穴彻底坍塌前，看到了洞口处那片被烟尘模糊了的、灰蒙蒙的天光。
奋力冲出洞口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沉闷如巨兽哀嚎般的巨响，整个山体似乎都向下陷落了几分，扬起的尘土如同黄色的帷幕，瞬间遮蔽了视线。
沈墨拉着陆寒琛扑倒在地，避开飞溅的碎石。待到尘埃稍定，回头望去，那个隐藏着残酷真相的洞口已消失不见，被无数的山石泥土彻底掩埋，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滑坡面。
劫后余生，却感受不到丝毫喜悦。
沈墨撑着地面，大口喘息着，左肩的伤口在剧烈运动下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看向旁边的陆寒琛。
他依旧保持着扑倒的姿势，脸埋在臂弯里，肩膀微微耸动，没有声音，但那无声的颤抖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令人窒息。
沈墨的心狠狠一揪。她没有去打扰他，只是默默坐起身，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同时检查着所剩无几的装备。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了由远及近的、熟悉的旋翼轰鸣声。
沈墨抬头，眯起眼，透过尚未完全散去的烟尘，看到一架没有任何标识、通体漆黑的直升机正以一种精准而迅捷的姿态，向着他们所在的位置降低高度。
是“盘古”中心的接应？顾影派来的人？
她的心稍稍安定了一瞬，但长期特工生涯养成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配枪。这次的行动极为隐秘，接应来得似乎……太快了些。
直升机在附近一块相对平坦的空地上降落，舱门滑开，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的身影利落地跳下，迅速呈警戒队形散开。为首一人，正是顾影身边最得力的行动队长，代号“山猫”。
“山猫”快步走到沈墨面前，目光锐利地扫过一片狼藉的滑坡面和明显状态不对的陆寒琛，沉声道：“‘零’，陆先生，你们没事吧？顾头接到你们发出的紧急信号后，立刻派我们前来接应。”
紧急信号？沈墨微微一怔。他们在洞穴内与主系统对抗时，确实尝试过向外发送求救信息，但当时信号被严重干扰，她并不确定是否成功发送。
“我们还好。”沈墨压下心中的一丝异样，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陆先生需要紧急医疗援助。”
“明白。”“山猫”点头，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两名队员上前，小心翼翼地想要搀扶起依旧埋首不动的陆寒琛。
就在他们的手即将触碰到陆寒琛肩膀的瞬间——
一直如同雕塑般沉默的陆寒琛，猛地抬起了头！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空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野兽般的警惕和冰冷的审视，锐利得让两名经验丰富的队员动作都不由得一滞。
他的目光越过队员，直接钉在“山猫”脸上，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顾影……还说了什么？”
“山猫”面对陆寒琛突如其来的逼视，神色不变，回答道：“顾头只命令我们不惜一切代价，确保二位安全返回。具体情况，他会亲自与您沟通。”
陆寒琛死死盯着他，仿佛要穿透那副公事公办的面具，看清其后可能隐藏的蛛丝马迹。母亲“载体”被溶解前，那行关于“记忆碎片”的提示，如同鬼魅般在他脑海中盘旋。“园丁”的渗透无孔不入，谁能保证，这次及时的救援，不是另一场精心策划的监控，甚至……灭口的前奏？
父亲被“涅墨西斯”背叛，母亲被“园丁”算计，他早已习惯了在信任的土壤下挖掘陷阱。
沈墨也察觉到了陆寒琛异常的态度，以及空气中那无形绷紧的弦。她不动声色地向前半步，隐隐将陆寒琛护在身后稍侧的位置，对“山猫”说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山猫”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示意队员护卫两人登机。
直升机舱内，气氛压抑。陆寒琛靠在舱壁上，闭上双眼，眉宇间是化不开的疲惫与冰寒，仿佛再次将自己封闭起来。沈墨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苍白憔悴的侧脸，心中充满了担忧，以及一丝被那冰冷视线悄然引动的、对内部安全的不安。
她悄悄拿出自己的加密通讯器，尝试以最高权限向顾影发送一条极简的确认信息，但消息状态始终显示“发送中”，无法确认是否成功抵达。
直升机引擎轰鸣，载着劫后余生的两人，以及一份更加沉重、掺杂了猜疑与警惕的“安全”，向着未知的归途飞去。
舷窗外，是被他们甩在身后的、埋葬了残酷真相与未竟之吻的崩塌山体，而前方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暂时的庇护所，或许是……另一个更精致的囚笼。
“记忆的碎片”……
陆寒琛在心中默念着这唯一的线索，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触碰到了贴身口袋里那枚已经失效的、父亲留下的U盘残骸。
冰冷的金属触感，仿佛亡者无声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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