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可可蓬乱的头发边擦拭眼泪边向电梯走去时,身后传来打火机的轻响。玻璃隔断那头,高志豪正点燃《经费明细》,火苗舔舐纸张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翡翠扳指在跳动的火光里明明灭灭,温润的玉质被映出几分妖异,像一只洞悉所有秘密的眼。电梯下降的失重感中,韦芸工位的电脑屏保突然撞入脑海——b超图上孕囊旁的日期,竟与智慧城市项目的立项日,一同烙印在那片幽蓝的光里。
雨停时,穆慧英的车刚停在韦芸家楼下。七楼的灯光透过纱窗漫下来,在湿漉漉的地面洇出一片暖黄。她抱着信封上楼,指纹锁识别成功的瞬间,屋里传来婴儿啼哭般的猫叫——是韦芸养的布偶猫。
穆姐?韦芸挺着孕肚开门,鬓角还沾着几根猫毛,这么大的雨,还麻烦你跑一趟。客厅茶几上摊着项目图纸,铅笔在社区医疗模块旁画了个小小的太阳,边缘带着孩子气的弧度。
穆慧英将信封递过去,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敲击代码磨出的印记。韦芸拆开信封的动作突然顿住,里面滑出的不是预期中的任命书,而是一枚U盘和一张字条。高志豪的字迹力透纸背:数据已恢复,等你归队。
窗外的云隙里漏下一缕阳光,恰好落在U盘的金属壳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韦芸忽然笑了,伸手从饼干盒里摸出另一枚U盘——这是章可可今早托人送来的,附纸条上写着白狼山机房3号柜有备份。
亲昵地蹭着她的脚踝,尾巴扫过图纸上的小太阳。穆慧英望向窗外,百金贵大厦顶层的黑烟正渐渐散去,法务部的灯光重新亮起。她想起高志豪烧文件时的侧脸,或许他说的新东西,从来都不是某个职位,而是有人敢拨开灰烬,让种子晒到真正的太阳。
三天后,韦芸收到两条消息。一条来自曲歌:技术部给你留着工位,咖啡机该换咖啡豆了。另一条来自陌生号码,只有一张照片——白狼山的晨雾中,章可可穿着工装在机房调试服务器,身后的光缆架上,新抽的绿萝嫩芽正绕着线缆往上爬,绿意盎然。
市政厅公告栏前围满了人,《智慧城市项目重启招标》的红头文件旁,贴着第三方评估机构的新名单。有人指着末尾的韦芸技术团队议论纷纷,穆慧英路过时,听见束春妮在打电话:高总说了,这次只看代码,不看别的。
穆慧英抬头望向天空,雨后的云像被洗过的棉絮,蓬松而干净。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毛和青发来的消息,附了张照片:邵秘书那枚刻着S的袖扣被扔进香炉,正与沉香一起化作轻烟。照片下写着:当年我没护住的,现在换你们了。
电梯在二十八楼打开时,穆慧英看见高志豪正让助理将紫檀屏风搬回办公室。阳光透过落地窗涌进来,《韩熙载夜宴图》的雕刻纹路里,积灰正被风卷着,飘向敞开的窗棂,仿佛要彻底告别过去。
高志豪踱步至章可可面前,皮鞋踩在地板上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每一声都像敲在人心上的重锤。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锁定了她,带着审视,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最终定格为深不见底的漠然。
为了公司?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入人心,章可可,你看着我。
章可可被迫抬头,撞进他镜片后那双冰冷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暴怒,只有一种看透一切的冷静,却比暴怒更让人胆寒。从什么时候开始,百金贵需要用这种手段换项目?他微微俯身,周身的气场如同无形的牢笼,将章可可困在其中,韦芸在实验室熬红的眼,曲歌在工地上晒脱的皮,毛和青对着账本抠破的头——这些才是百金贵的根基!你用肮脏的交易玷污它,还敢说为了公司
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了。高志豪直起身,恢复了惯常的挺拔。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却带着无法逆转的最终判决。人事部会给你结算薪资,但记住,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她,带着一种近乎警告的威严,别再把捷径当正途。有些错,犯了就再也直不回来。
他转身走向落地窗,背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孤高。窗外暴雨渐歇,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指尖掠过的地方,依旧残留着不容挑战的气场。当他拿起那支智能测温笔时,绿光在他掌心跳动,映出他眼中深藏的锐利——那是属于掌权者的目光,既能摧毁腐朽,也能照亮前路。
高志豪的声音始终平稳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却带着千钧之力压向章可可:需要我提醒你吗?市政厅的邵秘书今早来电,你的工作状态,顺便了他遗落在1808房的......那枚刻着S的袖扣。他的目光如淬了钢的手术刀,精准剖开章可可强装的镇定,直刺她瞬间惨白如纸的脸——那眼神里没有波澜,却藏着能冻结血液的威压,仿佛只需一眼,就能让所有谎言在原地寸寸碎裂。
没办法?高志豪终于按捺不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手猛地指向章可可,声音因愤怒而嘶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威慑力,所以你就用身体去汇报?用裙带关系去签合同?用见不得光的手段铺你的晋升路?!他一掌重重拍在文件柜上,沉闷的响声像远处滚过的闷雷,震得柜顶青瓷摆件剧烈摇晃,却始终没敢坠落——正如这间办公室里所有人对他的敬畏,不敢越雷池半步。你把百金贵的脸都丢尽了!高志豪是真的怒了,这个女人本该是自己的,现在成了二手货。这段时期,一直有秘书宋晓倩在身边左右,加之公司上市比较忙,没有顾上章可可。他知道章可可一直对自己心心念念,只想保持一下身段,等有个恰当的机会,谁知这么快就被人截胡了,这女人太轻佻。想到这里就郁闷。
没办法?高志豪终于绷断了最后一根弦,指节攥得泛青,手背青筋像蚯蚓似的暴起,猛地指向章可可时带起一阵风,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的砂砾,嘶哑里裹着淬了冰的威慑:所以你就用皮肉换资源?靠爬床签合同?拿见不得人的龌龊手段铺你那点晋升路?!
他一掌拍在文件柜上,沉闷的响声像半空炸响的闷雷,震得柜顶那只青瓷梅瓶晃了三晃,瓶底与柜面摩擦出刺耳的吱呀声——却终究稳稳落回原处,正如这间办公室里所有人对他的忌惮,永远在他划定的雷池外瑟缩。
你把百金的脸都丢尽了!高志豪的怒火烧得眼底发红,太阳穴突突直跳。这女人本该是他掌心里的东西,现在却成了别人啃过的骨头。
宋晓倩这阵子总像块膏药似的粘在身边,上市的琐事又缠得他脚不沾地,他原以为章可可那点心思明摆着——每次汇报工作时,她总把白衬衫扣子系错一颗,弯腰递文件时领口会露出一小片雪白;茶水间碰见,她会捧着咖啡杯往他这边凑,发梢有意无意扫过他手背。
他不是没察觉。不过是想端着点架子,等上市庆功宴那天,借着酒意把话挑明——他高志豪想要的女人,哪有得不到的?
可现在,这女人竟然敢不等他。反而,觉得被这女人戏弄了,他的自尊受到了蹂躏。越想越来气,掐死她的念头都有。
方才盛怒时吼出的,此刻在舌尖泛出点酸溜溜的涩。昨天在茶水间撞见她,穿了条香槟色吊带裙,领口开得恰到好处,转身时裙摆扫过他小腿,那点温软的触感像羽毛似的,在他心头挠的痒。还有她看他的眼神,湿漉漉的,双乳挺得高高的,像只等着被驯服的小兽,眼里的痴迷几乎要漫出来——他原以为那痴迷只属于自己。
喉结不受控地滚了滚,怒火底下藏着的,是被人捷足先登的躁。他甚至能想象出别人碰她的样子,那截总在伏案时露出的细白脖颈,那双手敲键盘时会泛红的指尖......那些本该由他亲手触碰的地方,现在沾了别人的气息。
胸腔里的怒火忽然掺了点痒,像有只手在暗处挠他。他盯着章可可发白的脸,忽然想起她上次加班到深夜,趴在桌上打盹时,头发散在臂弯里的样子。那时候他就该俯下身,尝尝她发间的香味......
悔意像藤蔓似的缠上来,勒得他更烦躁。这女人,是他的,他不甘心。只能是他的。他的兽欲陡增,他想扒开她的衣服,肆意妄为地侵蚀她。
“说话。” 他压低了声线,嗓音里带着被怒火烤过的沙哑。办公室里静得能听见空调外机的嗡鸣,宋晓倩见此吓得够呛,不知如何是好,身不由主地退了出去,门被轻轻带上,留下的空间更像个密不透风的囚笼。
章可可的肩膀抖了抖,嘴唇翕动着没发出声音。她不敢抬头,视线死死钉在他锃亮的鳄鱼皮皮鞋上,鞋尖还沾着今早停车场的露水。那双鞋她上周在杂志上见过,限量款,配得上他高总的身份。可此刻这双鞋像蓄势待发的兽爪,随时会碾碎她的骨头。
“哑巴了?” 高志豪往前迈了半步,皮鞋踩在地毯上没声音,却让章可可猛地打了个寒颤。他闻到她发间飘来的洗发水味,还是上次加班时闻到的栀子香,只是混了点别的气息 —— 不是他熟悉的雪松古龙水,是种廉价的柑橘调,像哪个实习生身上的味道。
一股戾气直冲头顶。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仔细打量。指腹用力掐进细腻的皮肉里,强迫她抬起头。他就喜欢这样征服女人,心中暗喜。章可可的眼睛红得像兔子,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这副模样倒让他想起小时候养的那只白猫,被踩到尾巴时也是这样,又怕又凶,偏生勾得人想再重些力道,看它彻底臣服的样子。
“高总……”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尾音发颤,像根羽毛又扫过他的心尖。
“高总?” 他嗤笑一声,指腹摩挲着她下巴上的软肉,“现在知道叫高总了?跟别人鬼混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是你高总?”
这句话像针似的扎进章可可眼里,泪珠终于滚了下来,砸在他手背上,烫得他指尖发麻。他忽然想起她递文件时,领口露出的那颗痣,小小的,像粒被奶水浸过的朱砂。那天阳光正好,透过百叶窗在她胸口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当时就盯着那颗痣看了半分钟,直到她红着脸低下头。
“说,是谁。” 他的声音沉得像深潭,捏着她下巴的手又加了几分力。指腹下的皮肤细腻得过分,让他想起上次在酒会上摸过的那块羊脂玉,只是这玉会喘气,会发抖,会流眼泪,鲜活的很。
章可可的嘴唇咬得发白,泪珠掉得更凶,却硬是不肯说。这副嘴硬的样子反倒取悦了他,至少没像宋晓倩那样,一吓就什么都招了。他的女人,就该有点骨头,只是这骨头,也只能对着他硬。
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汹涌的欲望取代。他低头又凑近她,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能清晰地闻到她呼吸里的咖啡香。上周茶水间她也是这样,咖啡杯递过来时,杯沿沾着点口红印,他当时就想,这颜色涂在他锁骨上会是什么样子。
“不说?” 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看着她睫毛剧烈地颤抖,“不说我也知道。是一个还是二个?上次开会他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劲。”
章可可的瞳孔猛地一缩,“一个”像被说中了心事。
他忽然松开手,后退半步,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指腹上还残留着她下巴的温度,烫得他心烦意乱。他转身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像在给猎物倒计时。
“今天把市场部那个方案重做。” 他看着电脑屏幕,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漠,仿佛刚才那个失态的男人不是他,“下班前给我,做不完就加班。”
章可可愣住了,抬头看他。
“怎么?” 他抬眼瞥了她一下,目光在她红肿的下巴上停了停,“做不了?”
她猛地低下头:“我做。”
回去。他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深不见底的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判决意味,反思,准备好交接你手头所有工作,包括你负责的、签回来的所有项目资料,一份不少,明天一早交给审计部。人事部会根据你的情况做出处理意见,好自为之吧。
“嗯。” 他应了一声,不再看她,心里却像有团火在烧。加班?最好加到深夜。到时候这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有的是办法,让她记住谁才是能够得到她的人。
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压抑到极致的、断断续续的抽泣,以及高志豪那无声的、沉重的疲惫,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
章可可轻轻带上门的瞬间,他抓起桌上的钢笔狠狠砸在地上。笔尖裂开,墨汁溅在地毯上,像朵丑陋的花。但他看着那抹深色,忽然笑了。他看了看手掌,嗅了嗅端详章可可脸庞时留下的泪痕。
高志豪的背影,在玻璃幕墙的映衬下,显得异常孤绝而冷硬。
他依旧背对着门口,望着窗外被暴雨疯狂冲刷的城市。雨幕模糊了一切,也仿佛在冲刷着室内残留的污浊气息。刚才的亢奋非常疲惫,他闭上眼,抬手,极其缓慢地,揉了揉紧锁的眉心。香炉里,最后一丝青烟也彻底消散,只余下一室冰冷的、混合着焦糊与沉香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从他的语气和眼神中,章可可意识到,她在这个地方,在这个人面前的路,已经彻底走到了尽头。等待她的,不再是职场危机,而是职业生涯,乃至人生的一场彻底崩塌。这里,已经容不下她了。
章可可攥着手机站在电梯口,金属壁映出她红肿的下巴,指腹蹭过那片发烫的皮肤时,指尖还在抖。电梯下行的数字跳得很慢,像在数她剩下的每分每秒——百金贵大厦的灯光从轿厢壁退去时,她忽然想起入职第一天,高志豪在新人会上说“这里只看结果”,那时她盯着他袖口的翡翠纽扣,以为只要够拼,就能离那道光再近一点。
好在,她还在靳老板那儿留了一条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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