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闭嘴的是你!高志豪厉声喝止,那声音如同从钢铁管道里碾过,带着金属的冷硬质感,让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骤然凝固。他猛地转向穆慧英,命令简洁如军令:穆慧英!把东西拿出来!
高志豪一把扯开档案袋封口,将里面的东西倒在红木桌面。照片散落的瞬间,他甚至没低头去看——仿佛早已预判了所有肮脏的细节。直到章可可发出绝望的呜咽,他才缓缓抬眼,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腊月的寒风,扫过瘫软在地的女人:逼迫?逼迫你深夜进酒店?逼迫你用身体换审批?章可可,收起你那套说辞!你不过是把野心包装成了无可奈何的牺牲!他再次拍向桌面,翡翠扳指与红木撞击的脆响带着穿透骨髓的震慑力,震得青花瓷茶盏里的茶水剧烈翻涌,却始终没溅出杯沿,恰如他本人,愤怒却永远掌控着分寸。
高志豪走向鎏金香炉时,背影挺拔如松,每一步都踩在寂静的节点上,让人心头发紧。他打开炉盖的动作干脆利落,将任命书与文件袋扔进炉膛的瞬间,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摧毁的不是一个人的前途,而是必须清除的毒瘤。火焰窜起时,映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下颌线绷紧如拉满的弓弦,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
都出去。他背对着众人,声音疲惫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三个字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在每个人心头压下沉甸甸的分量,无人敢有半分迟疑。
高志豪静立炉前,看最后一点火星熄灭。他转过身时,脸上已无波澜,只有一种历经风雨后的沉静,却比任何愤怒都更令人胆寒。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韦芸团队研发的智能测温笔,按下开关的瞬间,绿光在昏暗里亮起——那光芒映在他眼底,没有温度,却透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仿佛无论多少灰烬,都逃不过他的注视。
沉重的红木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绝了曲歌离去的脚步声、毛和青沉重的叹息,以及穆慧英最后那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办公室内,只剩下香炉余烬散发的焦糊与沉香混合的窒息气味,以及窗外暴雨猛烈冲刷玻璃的咆哮。
章可可挨着文件柜瘫软在地上,昂贵的斜纹软呢外套蹭满了灰尘,精心打理的发髻彻底散乱,狼狈地贴在汗湿、涕泪横流的脸上。她像一尊被摔碎的昂贵瓷器,徒留一地狼藉的碎片。那串曾在她胸前闪耀、象征着她精心构筑的成功的蓝宝石项链,此刻冰冷地贴在她剧烈起伏的颈间,随着她压抑的抽泣微微晃动,折射着惨淡天光,冰冷刺目。
高志豪依旧背对着她,站在那尊鎏金香炉旁。炉口处,还残留着一小撮蜷曲、焦黑的纸灰,是那份任命书和文件袋最后的残骸。他高大的身影在暴雨冲刷的落地窗前投下长长的、压抑的阴影,笼罩着地上崩溃的可可。办公室内死寂一片,只有雨声和章可可极力压抑却失败的呜咽。
高志豪指尖的钢笔在桌面上顿了半秒,墨色笔帽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却抵不过他骤然沉下来的视线——那道目光原本落在摊开的文件上,此刻正一寸寸漫过她紧抿的唇角、泛红的眼尾,以及微微发颤的肩头。
他没立刻开口。室内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场攥住,只有她压抑着哽咽的抽气声,像根细针反复刺着他的耳膜。他见过她在会议室里条理清晰地驳斥竞品方案,见过她踩着高跟鞋在项目现场核对数据时的利落,却第一次见她这副模样: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露在外面的下颌线绷得死紧,像是拼尽全力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抬起头。”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两个调,褪去了惯常的冷硬,反倒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她肩膀抖得更厉害,非但没抬头,反而把脸埋得更深。这副倔强又委屈的样子,让他心头莫名一紧。他站起身,真皮座椅发出轻微的响动,皮鞋踩在地毯上几乎无声,却一步步近得让她呼吸都乱了节奏。
他停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发顶的旋儿。指尖在身侧蜷了蜷,终究是没像心底冲动的那样抬手揉她的头发,只是屈起指节,轻轻敲了敲她面前的桌面。
“有谁威逼你了?”
这句话像根软刺,一下子戳破了她强撑的堤坝。眼泪终于没忍住,砸在文件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痕。她慌忙去擦,却被他按住了手腕。他的掌心干燥温热,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哭解决不了问题。”他说着,另一只手抽了张纸巾,动作有些生涩地递到她眼前,“但在我这儿,不用憋着。”
她抬眼时,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嘲讽,没有不耐,只有一片沉沉的、仿佛能将人溺毙的温柔,以及一丝被他极力掩饰的……心疼。他就那样看着她,目光从她湿漉漉的睫毛扫过,落在她泛红的鼻尖,最后定格在她微微颤抖的唇上,仿佛想用目光替她拂去所有委屈。
“说吧,”他松开她的手腕,顺手将桌上的温水推到她手边,杯壁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如果真有人威逼你,有我顶着。”
他的语气依旧是沉稳的,却像一颗定海神针,让她瞬间觉得,那些憋在心里的委屈和难堪,似乎真的有了可以安放的地方。而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再是上司对下属的审视,更像是一个男人,在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
良久,高志豪缓缓转过身。他脸上没有暴怒,甚至没有刚才审判时的冰冷厌恶,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种洞悉一切后的、令人胆寒的平静。他踱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声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每一步都像踩在章可可的心上。
他停在章可可面前,好想抱住她,抚慰一下她受伤的心灵。此时他抑制住自己的情绪,而是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目光像手术刀,剥开她最后的伪装,直刺灵魂深处。
为了公司?高志豪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疲惫,打破了死寂。他微微俯身,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鹰隼,章可可,你看着我。
章可可身体剧烈一颤,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却不敢违抗。她艰难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望着那张曾经对她寄予厚望,此刻却只剩下漠然的脸。精心描绘的眼妆晕染开,像两个绝望的黑洞。
告诉我,高志豪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千钧,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第一次?还是更早?为了那个位置,为了那些所谓的,你把自己当成了什么?又把百金贵集团当成了什么?
高总......我......章可可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哭腔,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是鬼迷心窍......孙副市长他......他暗示项目卡壳......我......我一时糊涂......她试图抓住高志豪的裤脚,却被他冰冷的目光钉在原地。
一时糊涂?高志豪嘴角勾起一个极其讽刺、冰冷的弧度,白狼山1808,不是第一次吧?那些照片,那些不经意的偶遇,那些恰到好处的暗示......章可可。
他曾有过一丝念头,这个漂亮的女下属早晚是自己的,却没料到她被人抢先了一步。此刻看着她,只剩失望。
你是个聪明人,聪明得过了头!你把这当成了一门生意,一门用身体和尊严换取权力的肮脏生意!为了泄气,他把话往狠里说。
他直起身,环视着这间象征着权力与秩序的办公室,声音里充满了被亵渎的痛楚:你用这种手段签回来的合同,铺就的晋升之路,沾满了什么?是韦芸的机会?是曲歌他们的公平?还是整个百金贵集团的名誉和脊梁?!你以为你是在为公司牺牲?不!你是在用最下作的方式,把整个公司拖进泥潭!市政厅邵秘书那个电话是什么?是敲打!是警告!是悬在我们头顶的一把刀!因为你,百金贵集团差点成了权色交易的代名词!这话够重,他怨她不顾及他的感受。
不!高总,不会的!孙副市长他......章可可急切地想要辩解,却被高志豪厉声打断。
够了!高志豪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孙副市长?你以为你攀上的高枝?你不过是他众多消遣中的一个!一枚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你以为邵秘书为什么地打来电话?他是怕你惹出更大的麻烦,牵连到他主子!你在他眼里,连那枚袖扣都不如!
章可可如遭重击,脸色惨白如纸,高志豪的话彻底粉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和幻想。她瘫软在地,连哭泣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下绝望的颤抖。
高志豪看着她彻底崩溃的样子,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快、极复杂的情绪,或许是痛心,或许是惋惜。他俯下身子,拽住章可可的双臂轻轻扶起。章可可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下扑进高志豪怀中。高总,我是你的人,你一定要救救我哦。呜呜地哭开了。
高志豪本就见不得女人流泪,此刻心肠微软,怨气也散了些。他顺手拿起纸巾帮章可可擦拭眼泪。回去,好好反思,深刻检查,听候人事部的决定。
然而,话音刚落,高志豪的身体瞬间僵直。
章可可突如其来的拥抱和那句带着强烈归属感的我是你的人,像滚烫的烙铁印在他疲惫不堪的神经上。那温热的眼泪透过昂贵的西装面料渗透进来,却只带来刺骨的寒意。他刚刚燃起的一丝复杂情绪——那点源于人性本能、对熟悉面孔崩溃瞬间的怜悯——瞬间被浇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近乎恶心的荒谬感。
你是我的人?
高志豪没有立刻推开她,但也没有回应这个拥抱。他的手臂垂在身侧,肌肉绷紧得像岩石。镜片后的眼神,那片刻前的复杂已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冷彻骨髓的审视。他看着怀里这个瑟瑟发抖、妆容狼狈的可可,仿佛在看一个完全陌生、且极其危险的生物。
她的抽泣声,那曾经或许能触动他心弦的柔弱呜咽,此刻只像钝器摩擦神经。她口中的鬼迷心窍一时糊涂,在高志豪脑中自动翻译成无数次精心算计的白狼山1808,翻译成那些在暗中进行的、玷污了百金贵招牌的交易。
我的人?高志豪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穿透章可可的哭声,章可可,你弄错了。你就是你,不要是谁的人。他暗自庆幸,还好没有跟她在感情上有任何纠葛,这样随便的女人,让他心生警惕。
他缓缓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将她的双臂从自己身上掰开。动作并不粗暴,却坚决得没有一丝回旋余地。
章可可被这股力量推开,踉跄着后退一步,抬头看向高志豪,泪眼婆娑中满是惊愕和更深的恐惧。她以为的救命稻草,原来只是幻影。
高志豪俯视着她,眼神里没有丝毫软化:你是百金贵集团的员工,或者说,曾经是。他刻意强调了二字,像一记重锤敲在章可可心头。
你把自己当成了什么?一件可以随意交易的商品?一个依附于权力、随时准备出卖灵魂的投机者?高志豪的声音依旧不高,但那穿透力却让整个办公室的空气都凝滞了,你口中的我的人,是用这种方式定义的吗?用你那些肮脏的,来证明你的?
他拿起刚才准备递给她擦泪的纸巾,却没有递过去,而是缓缓地、带着一种仪式感般的厌恶,用它擦拭着自己西装前襟被泪水、鼻涕沾湿的地方。这个动作比任何斥责都更具羞辱性。
你玷污的是你自己,在百金贵,凭的是实力说话!高志豪将揉成一团的纸巾精准地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市政厅的电话,就是悬在我们所有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因为你,整个集团的信誉、几千员工的饭碗,都蒙上了阴影!这代价,你付得起吗?
章可可彻底瘫软下去,连支撑自己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高志豪的每一句话都像剥皮抽筋,将她所有的侥幸、伪装和那点可怜的自我安慰彻底撕碎。
高志豪不再看她那副绝望崩溃的模样。他转过身,重新面向那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城市的灯火璀璨,却映照着他眼中一片冰冷的废墟。
章可可后背沁出冷汗,妹妹今早发来的加密邮件内容瞬间清晰起来——监控截图里,戴盈盈操作服务器的时间,恰与评估报告提交的前夜完美重合。U盘在集团办公室储物柜。她忽然笑出声,眼角余光瞥见高志豪的下颌线绷紧如拉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刻意放缓语速,看着对方眼底的阴翳一点点加深:戴盈盈的私章、您保险柜里的补充协议、韦芸备份的原始数据......高总,您说这些筹码,够不够种下一棵新树?
高志豪摩挲翡翠扳指的动作骤然停住,指腹反复碾过上面的云纹,仿佛要将纹路磨平。雨幕中,一辆黑色奥迪亮起双闪,章可可知道,那是妹妹发来的信号。
你赢了。他摘下眼镜,眼尾那道疤痕在阴雨天泛着刺目的红,像极了二十年前被钢筋划伤时的模样,但记住,灰烬里总能长出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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