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那人正坐在一棵枯树下,独自对弈。他侧脸的轮廓冷峻,肤色是常年不见日光的苍白,眼睫垂下,在眼底投出一小片阴影。
他周身那股子黑气,浓得化不开,丝丝缕缕,将他整个人包裹其中,连穿过枝桠的稀疏日光都被隔绝在外,只在他肩头落下一道浅金色的轮廓。
“我的老天爷,这是移动的霉运矿山啊!发了发了!”白玖玖趴在墙头,两眼放光,哈喇子差点滴到墙砖上。
她馋的不是那张俊脸,是那股子庞大精纯、品质绝佳的顶级霉运!这玩意儿要是能让她吸上一口,别说修出第二条尾巴,怕是当场就能长出第三条!
她眼巴巴地望着那“行走的人参果”,急得在墙头拿爪子挠来挠去。距离太远,她的“气运吞噬”天赋够不着,只能闻着味儿干着急。
“这么远,吸不到啊……可急死狐了!”
正当她抓心挠肝之时,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棵看着半死不活的枯树,毫无征兆地断了一根粗壮的枝丫,直直朝着底下男子的石桌砸去!
棋盘应声而裂,黑白棋子炸开,四下飞溅。其中一颗黑子更是邪门,打着旋儿飞起,擦着男子的额角掠过,留下一道清晰的红痕。
白玖玖看得心惊肉跳,这要是偏个一寸,这位爷的眼睛就得报废。
再看那男子,只是在枝丫砸落的瞬间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抬手,用指腹抹去额角的血珠,神情淡漠得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唯有一闪而过的厌烦。他甚至没多看那断裂的树枝一眼,起身掸了掸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径直进了屋。
哎哎哎——饭票别走啊!我的饭票!
白玖玖没敢贸然翻墙,她从墙头滑下,手脚并用地爬上墙边的一棵大树,将自己藏在茂密的枝叶后头,只露出一双眼睛,继续观察。
这一观察,就是一整天。她总算亲身体会了什么叫“天煞孤星”,什么叫“喝口凉水都塞牙”。
那位“霉运矿山”,光是待在院子里,就又接连上演了三出倒霉大戏。
午后练剑,他刚挽了个剑花,剑柄上的缠绳竟“啪”地一声断了,剑身脱手飞出,擦着他的耳朵钉进了廊柱,嗡嗡作响。
未时读书,窗外毫无预兆地刮起一阵邪风,将他手中的书卷走,一路翻滚着,“噗通”一声掉进了院中的荷花池,染成一团墨。
申时散步,他才走了没几步,一只麻雀从天而降,一泡热乎的鸟粪不偏不倚,精准地落在他玄色暗纹锦袍的肩头。
白玖玖在树上看得叹为观止。这已经不是倒霉了,这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啊!
更让她称奇的是他身边人的反应。无论是剑飞了,书湿了,还是被鸟粪砸了,伺候的下人们都面无表情,动作娴熟地冲上去,一个收拾残局,一个递上干净的衣物,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仿佛已经演练了千百遍。
经过她一天的暗中观察,白玖玖拼凑出了基本信息。“霉运矿山”本人名叫夜霖珏,身边人尊称他“殿下”,想来是个皇子。
他身边有两个贴身伺候的人,一个是上了年纪的老太监,名叫福禄,看着面善心慈,就是嘴有点碎,对着花花草草都能念叨半天。
另一个是佩剑的侍卫,名叫林风,像个闷葫芦,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但那双眼睛锐利得吓人,警惕性极高。
有好几次林风的目光扫过她藏身的这棵大树,白玖玖都下意识地把脑袋缩回树叶后,屏住呼吸,总觉得那眼神能穿透枝叶的遮挡,将她揪出来。
硬闯肯定是不行的,别说她现在这点微末道行,就算在全盛时期,对上林风那种练家子也没几分胜算。
那突破口,就只剩下那个看起来心肠很软的老太监福禄了。只要能傍上夜霖珏这条金大腿,她还愁什么修炼进度?青丘的那些仇,还怕报不了?
白玖玖一直等到天色擦黑,月上柳梢,才终于下定决心。
她从树上滑下来,先在地上滚了两圈,让本就破烂的衣服更显狼狈。然后又抓了把土,往自己脸上、头发上胡乱抹了抹,直到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
最后,她调动起体内仅存的那点妖力,逼着自己的小脸变得毫无血色,嘴唇泛白,整个人显出一种摇摇欲坠的虚弱感。
准备工作做足,她算准了福禄在外院巡视回廊的时间,瞅准他走到禅院门口的那一刻,猛地冲了出去。
她没有呼救,也没有哭喊,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直挺挺地撞向那扇紧闭的木门。
“咚!”
一声闷响之后,她顺势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便软绵绵地滑倒在石阶上,彻底“晕”了过去。这一下撞得她眼冒金星,真有点晕。
“谁呀?”门内传来福禄疑惑的声音,伴随着木门被拉开的“吱呀”声。
“哎哟!我的天爷!这……这哪儿来的小姑娘?怎么晕在这儿了?”福禄的声音里满是惊慌与不忍。
他快步跨出门槛,小心翼翼地蹲下,伸手探了探白玖玖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还好,还有气儿,身上也不烫,八成是饿晕了。哎哟……造孽哟……这天干物燥的,饿死多少百姓啊……”
白玖玖装得专业,一动不动,任由他摆布。
“何事喧哗?”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廊下传来,夜霖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微蹙的眉心显出几分不耐。
福禄回头,急忙禀报道:“回殿下,门外躺着个小姑娘,怕是饿晕了。瞧着又瘦又小,可怜见的。”
夜霖珏的目光扫过地上那团小小的、脏兮兮的人影,眼神里没有半分波澜。
福禄见他没有发话,便试探着开口求情:“殿下,这天儿眼瞅着就凉了,夜里寒气重。咱们要是不管,把她扔在这门外,只怕明儿一早……就成一具僵尸了。”
夜霖珏沉默了片刻。他知道福禄的性子,若他不允,福禄绝不敢自作主张。
可这人要是真死在门口,这老太监怕是往后半辈子念经超度都念不安稳。
罢了,他身边已经够晦气了,不必再多一桩让他人内疚的事。
“抬进去。”他淡淡开口。
“哎!谢殿下恩典!”福禄如蒙大赦,喜上眉梢,忙招呼站在不远处的林风,“林风,快来搭把手,把这姑娘抬到柴房去。”
耶!第一步,成功!白玖玖在心里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两人将她抬进柴房,福禄很快就端来一碗温热的米汤,用勺子小心地往她嘴里喂。
白玖玖配合地咽下几口,感觉胃里暖和了些,这才“悠悠转醒”。
她缓缓睁开眼,先是茫然地眨了眨,随即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兔子,手脚并用地往后缩,怯生生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和眼前的福禄。
“小姑娘,你醒啦?”福禄见她醒了,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别怕别怕,我们不是坏人。你打哪儿来呀?怎么晕在我们门口了?”
白玖玖抱着膝盖,声音细得跟蚊子叫似的,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我……我叫白玖儿……老家遭了旱灾,爹娘都……都没了。我跟着乡亲们一路逃难到京城,走散了……好几天没吃东西,实在饿得走不动,就……”
说着,她眼眶一红,都不用酝酿,大颗大颗的泪珠就滚了下来。这可是真情流露,她想起自己那对死得不明不白的爹娘,心里就一阵酸楚。
“哎哟……真是个命苦的娃。”福禄最见不得这个,连忙掏出帕子想给她擦泪,又嫌自己的手粗,只能干着急,“那你接下来……有地方去吗?”
“我……我不知道……”白玖玖抽噎着,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滑下草堆,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冲着福禄就磕头,额头砸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求公公发发慈悲,赏玖儿一口饭吃吧!玖儿什么活儿都会干,洗衣做饭,洒扫庭院,绝不偷懒!求公公收留我吧!我不想再到处跑了,我怕……”她哭得几乎说不下去。
福禄心都软成了一滩水,可这事他做不了主。他为难地看向不知何时又出现在门口的夜霖珏:“殿下,您看这……”
夜霖珏的目光落在那个跪在地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小丫头身上。
她哭得浑身发抖,眼神里是野兽崽子一样的警惕和恐惧,看着倒不像是那些人派来演戏的。
那些人惯用的手段,向来更直接,也更恶毒。
“留下吧,院里正好缺个打杂的。”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玄色的衣摆在门外划过一道冷漠的弧线。
福禄大喜,白玖玖更是心中狂喜。
“谢谢殿下!谢谢公公!谢谢殿下救命之恩!”她一边喊着,一边磕头如捣蒜,把柴房的土地砸得尘土飞扬。她不敢抬头,生怕被人看见自己那咧到耳根的笑容。
成了!饭票到手!她在心里放了三百挂鞭炮!
福禄扶起她,又给她端来了半碗菜粥和一床旧被褥,嘱咐她今晚先在柴房将就,明日再给她收拾个住处。
白玖玖哪会在意这些,有地方睡就不错了。她捧着那碗菜粥,喝得一滴不剩,然后把自己埋进干草堆里,盖上被子,幸福得直打滚。
这个殿下,果然吃软不吃硬,对福禄这个老太监更是宽容。从福禄下手,真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
她侧耳倾听,庭院里那股浓郁的霉运气息,像醇厚的美酒,丝丝缕缕地飘过来。她贪婪地吸了一小口,丹田里便升起一股暖意。
白玖玖在草堆里翻了个身,脑子里已经开始规划明天要如何不动声色地“偶遇”殿下,进行第一次“亲密接触”。
想着想着,她便带着满足的笑容,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夜深人静。
夜霖珏的房间里还亮着灯。他并未就寝,修长的手指在微凉的桌面上轻轻叩击,发出规律的轻响。
“殿下。”林风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去查。”夜霖珏没有回头,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清寒,“那个叫白玖儿的,身世,来历,从哪里来,见过什么人,一桩桩一件件,都给我查清楚。”
他的指尖一顿。
“尤其是,她和东宫那边,有没有干系。”
“是。”
林风没有多问一个字,行礼后,身影便再次融入了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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