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站起身,弯腰提起铁镣,蹑手蹑脚走到门口,脸颊紧贴门栅,左右扫了一眼,确认附近无人。对两位新狱友招招手,一齐躲进角落坐下。
瘦猴小声道:“老弟放心,咱们死不了的。”
“为啥?”
“今天会有人救我,既然老弟对我不错,到时候带你一起走。”
蒙饼一听,赶忙巴结起来,拿起荷叶包递给瘦猴。
“刚才误会、误会啊,你别客气,尽管吃尽管吃,大家都是自己人嘛,嘻嘻,嘻嘻嘻。”
瘦猴哼了一声,接过荷叶包扯开,露出香喷喷卤牛肉,顿时馋的两眼冒光,咕咚咕咚咽口水。
无弃难以置信:“这里可是贲卫府,谁敢闯进来劫狱?”
“这你不用担心,我朋友肯定有办法。”瘦猴似乎信心满满。
“这可是杀头大罪,什么样的朋友能帮你干这个?”
无弃话一出口,忽然想起花娘,她也在做同样的事,还是个弱女子,不觉心头一热。
瘦猴冷冷道:“他必须帮我。”
“你朋友有把柄在你手里?”
“可不止把柄那么简单。”
瘦猴嘴角咧出邪笑:“其实,我不是送货的,我本人就是卖家,救我的也不是我朋友,是我的下家。”
无弃早在意料之中。
瘦猴得意洋洋道:“我来风眠之前,就提前跟下家打过招呼,如果我被抓,他一定要不惜一切救我。”
“假如我被处死前,还没人救我,我就把他供出去,相信贲卫一定非常感兴趣。”
无弃见过不少类似威胁,提醒道:
“你千万当心点,我要是下家,与其绞尽脑汁想办法救你,还不如派人灭口,杀人可比救人容易的多。”
“哼,想杀我可没那么容易。”
瘦猴把手伸进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握着拳头出来:“猜猜这是啥?”
无弃蒙饼一齐把头伸过去。
瘦猴摊开手掌。
掌心里趴着一只耗子幼崽,浑身粉嫩覆满短绒毛,连头带尾只有三四寸长,顶多两三个月大,黑眼珠滴溜溜转,叽叽、叽叽叫个不停。
无弃很纳闷。
耗子幼崽咋这么老实,见到这么多人一点不跑啊?
他定睛望去,不觉皱紧眉头,原来耗子幼崽四条腿全被掰折,翘成一个正常无法到达的角度,不消说,肯定是瘦猴干的。
瘦猴自己很得意:“在监狱里灭口,最常用的法子是下毒。瞧见没?所有进嘴的东西我都让它先试过,然后我再吃,嘿嘿。”
无弃恍然大悟,指着瘦猴手里的卤牛肉:“难怪你馋成那样还不肯吃,原来没让耗子试过啊。”
蒙饼有点不开心:“你吃我剩下的鸡架,吃的那么香,敢情拿老子当耗崽子啊。”
瘦猴从卤牛肉上撕下指甲盖一小片,放在掌心喂给耗崽子。
耗崽子早饿的不行,一口叼在嘴里,一边叽叽乱叫一边狼吞虎咽,不一会儿吃的精光。
瘦猴没有立刻开吃,又等了一会儿,见耗崽子没事,这才拿起卤牛肉,吧唧吧唧大口吃起来。
无弃摇摇头:“你也太小心了吧,这是我朋友送来的,怎么可能有毒啊。”
“那可说不准,小心使的万年船。”
……
踏踏、踏踏、踏踏,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三人赶忙散开。
来的居然还是司狱。
他站在牢门口,冲无弃招手:“你小子过来。”
“干嘛?”
“让你过来就过来,废话那么多!”
无弃站起身,不情不愿走过去。
司狱从门栅里递进一只葫芦,葫芦小巧干净,腹部还用金线刻画一朵芙蓉花,跟彩衣栈招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一定是花娘送来的。
“本来酒是违禁品,绝不允许送给犯人,本大人看在花娘面子上,破例一次。”
无弃接过葫芦,拔出塞子,涌出一股蜜酒的芬香,他晃晃葫芦,只有不到一半:“怎么只剩半葫芦?”
花娘不可能只送半葫芦酒。
“呃——”司狱打个嗝,冒出一股甜香的酒气,狠狠瞪了一眼:“难道本大人不该检查一下吗?你要不要,不要还给老子!”
“要要要。”
半葫芦总比没有强。
司狱哼了一声,背着手转身离开。
无弃坐在地上,将最后一只荷叶包打开,里面是两条烤鱼,烤的又酥又烂,用手指轻轻一扒拉,就从鱼骨上掉下来。
他一边吃着鱼肉,一边对着葫芦喝酒。
蒙饼只顾闷头吃菜,对葫芦看都不看,这很不寻常。
“你不想喝点?”无弃十分好奇。
“不想。”
“咦?你昨晚不是喝的很多吗?”
“昨晚是‘坂城烧锅’,你这‘槐蜜三蒸’是给娘们喝的。”
蒙饼撇撇嘴,一脸的不屑。
无弃气的踹了一脚:“放屁!你爱喝不喝!正好给老子省点。”
瘦猴捧着卤牛肉蹭过来:“嘻嘻,老弟,能赏我一口吗?”
无弃看他两眼贪婪放光,心里有点不放心:“只准一口啊,多一口也不行。”
“你放心,大丈夫一言驷马难追。”瘦猴笑嘻嘻伸出手。
“只一口啊。”
无弃不情不愿把葫芦递过去。
他还是失算了,对方是饿酒鬼,不是大丈夫,举起酒葫芦,咚咚咚、咚咚咚,一口气喝干。
“哈——”瘦猴心满意足长叹一声:“好久没这么畅快啦。”
“嘿嘿,老弟对不住啊,老哥我食言啦,出去以后十倍还你。”
“哼,等出去再说吧!”
无弃白了一眼,举起葫芦,仰起头把最后几滴倒进嘴里,吧唧吧唧回味。
瘦猴忽然大舌头,说话囫囵不清:“蜜酒不……不错……就是他妈……上……上头……太快……刚才喝……喝急了……”
“你还好意思说,跟他妈八辈子没喝过一样。”
“哎呀……头晕的厉害……咋转的这么厉害啊……”
瘦猴丢下荷叶包,双手抱着脑袋,表情痛苦:“呃……呃……不对……不对……酒里有毒……有毒!”
“怎么可能,我不也——”
无弃话没说完,就见对方鼻子、眼睛、嘴角流出血来,殷红刺目。
天呐,真有毒。
“妈的……还是被他算计了……宫……宫二……你个卑鄙小人……我日你八辈祖宗!”瘦猴声音嘶哑破口大骂。
无弃脑子一闪:“你下家叫什么?”
“宫二……无耻小人……卑鄙无耻……”
“是不是那个乐师宫二?”
“没……没错……你认识啊?”
“他在哪里?”无弃急不可耐。
“他……他在……在……”
瘦猴仰头倒下,瞪大眼睛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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