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风寒冷刺骨，李天富清早起床就带上了提前买好的香蕉和罐头出门了。
半个小时后，自行车在李家老宅门口停下了。
路上有认识李天富的行人都站着和他打招呼。
“李天富，回来看你爹呢！”
李天富脸上带上笑：“是的，张大爷，你这是去买菜吧！”
一阵寒暄过后，李天富最终还是来到这扇熟悉的木门前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年轻男人的声音：“谁啊？”
“是我。”李天富听不出来是谁，好些年没回来了，这几个侄子也长大了。
李有强今天在家里睡大觉，门一打开他一愣：“大爹，你咋来了？”
李天富抖了抖手上的罐头水果：“来看看你爷爷。家里谁在？”
李有强把门开大了些，大爹自从几年前在他家摔了一跤，就再也没来过了，现在来是打算跟他家和好了吗？那他是不是可以问问那个炒瓜子的事情能不能给他做，他年轻需要工作，大妈已经退休了，就不要瞎忙活了。
这么想着，李有强热情了几分：“出去了，大哥大嫂和老三都上班去了，你进来吧！”
刚踏进院子里，李天富就听到了李新兆的谩骂：“李有强，你个兔崽子，过来给我倒杯水，我都要渴死了。”
李有强把门一关，不耐烦的叫道：“来了来了，我爸说让你少喝点水，到时候又尿一桶。”
李天富提着东西准备往主屋里走，听到李新兆的声音在外面又折了回来。
他径直进了那间光线不太好的小屋。
李新兆独自坐在床上，一抬头就看见了许久未见的大儿子。
他转过头不看他，他是不可能承认自己这几年选错了。
虽然他隐隐感觉自己错了，但是他不会承认的。
“爸，我过来看看你。”
李天富看着李新兆抱在胸前的的右手，半边瘫原来是这样的。
李新兆想挪个位置，力度没控制好，直接翻在床上。
四脚朝天的样子让他又气又恼，他用力的捶打着自己那没知觉的腿，“破腿破腿，不中用。”
李天富急忙把手上的网兜往地上一放，罐头碰撞出轻微的声响，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托住李新兆的后背和肩膀。
“爸，小心点。”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
他的父亲也老了，当年气势汹汹的跟他们理论，骂他们，现在一头花白稀疏的头发，一把抓上去，手上也没多少肉，瘦巴巴的。
李新兆浑身紧绷，任由李天富把自己扶坐起来，却依旧偏着头不看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刚才四脚朝天的狼狈样，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这个光线不好的小房间也让他在大儿子面前抬不起头。
他只能捶着自己的腿咒骂：“破腿，没用的东西，” 力道不大，却带着一股绝望的狠劲，“连坐都坐不稳，活着还有什么用。”
李天富伸手按住他的拳头，掌心触到的皮肤冷冰冰的。
“爸，别打了。” 他能感觉到父亲手臂的僵硬，也能看见他眼里的逃避。
妈去世以后，这以为自己站起来了的老头，病了后那么不体面地活着。
哪怕落得这般境地，也不肯在他面前示弱。
小屋的光线很暗，窗外的寒风呜呜地刮着，李天富直接伸手打开了灯。
给李新兆倒了杯水，李天富扶着李新兆坐直，又顺手拉过床边的薄被，垫在他身后，“我给你带了点香蕉和罐头，都是软乎的，你尝尝。”
李天富剥了个香蕉放在他手里，李新兆默不作声的接过咬了一口。
他心里清楚，李天富能来看他，已是仁至义尽。
当初分家时，他非要跟刘二芸过日子结婚，李天富两口子不同意，他就借口分家把他们赶了出去。
前几年，为了小艳的工作，他又伙同李天荣去老大家闹，对李天富夫妇不管不顾，闹了个底朝天。
如今自己瘫在床上，却是这个被他冷落的大儿子来看他，这份落差，让他心里又酸又涩，却依旧拉不下脸说一句软话。
前几天张兰芬说让他们找个护工，他听进去了，当天就去找刘二芸拿工资卡和钱。
可是小艳说她妈不在家。
今天老二又去了，还没回来。
他是有点心灰意冷的，他嘴里再也叫不出来那句二芸会回来的。
因为他也在怀疑，刘二芸看见他瘫痪了不想跟他过了。
他偷偷瞥了一眼身旁静静坐着的李天富，大儿子依旧是那副憨厚老实的模样，没再多说一句话，却把该做的都做了。
这份沉默的体贴，比任何指责都让他难受。
李新兆吃完香蕉，背上痒得厉害。
但是他自己够不着，更没有脸让李天富给他挠。
他只能无用的耸肩。
李天富看见了走过来摸着他的背，“爸，是不是这里痒？”
李新兆抿着嘴，再也憋不住了，抬起左手擦了擦自己控制不住流出来的眼泪。
李天富看到他这个样子，只能自己摸索着给他挠了挠。
“爸，我听兰芬说了，让老二给你找个护工，是还没有找到吗？” 李天富找了个其他的话说，看到自己亲爹流眼泪，他真不知道说什么。
“还没找到，” 李新兆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侧着头依然没看李天富，“老二去拿工资卡了，还没回来。”
李天富：“我还说要是找不到，我找人帮你找一个，价格你们订好了，我让秀云在他们医院问问有没有愿意来的。”
李有强一直在门口听着两人说话，听到这里他就跳了出来：“大爹，不是我们不给爷爷找护工，是没钱，那工资卡和爷爷这些年的存款都是刘二芸拿着，她走的时候全带走了，没钱我们怎么请护工。今天我爸又去找她要了，我看她就是故意躲着我们，不想还。”
李新兆这次没再说话反驳了，因为李天荣为了这工资卡已经去了三次了，都没见到刘二芸。
李有强以为李天富不信，“爷爷，你告诉大爹，你是不是被那个女人骗了，那个小艳还不是，说得好听以后孝敬你，你瘫了她一次都没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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