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金匮乏的窘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浸泡着三人。
在这光怪陆离、以物易物的鬼市，没有硬通货，简直寸步难行。
常规打探消息的路子被天价堵死，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张九斤那半吊子风水堪舆和多年倒腾旧货练就的“眼力”上。
期盼能发现被埋没的“漏儿”。
陈渡傩瞳虽能洞察能量，但鬼市物品能量属性繁杂，许多好东西能量内敛，或被特殊手段遮掩。
单凭能量强弱难以准确判断其真正价值和用途。
柳七的蛊虫更擅长感知活物和毒物，对死物鉴定并非专长。
此刻，正是张九斤发挥作用的时刻。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之前的沮丧和紧张压下，小眼睛里闪烁起一种职业性的精光。
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在潘家园，琉璃厂厮混捡漏的日子。
虽然环境从阳光下的古玩街变成了这诡异的地下魔窟，但本质似乎没变——都是真真假假，考较眼力和胆识。
“跟我来，都机灵点，别露怯。”张九斤压低声音，整了整他那件破旧的外套，仿佛这样能给他增添几分底气。
他不再漫无目的地乱看，而是有选择性地走向那些摊位相对冷清，售卖物品更加杂乱、看起来摊主也不太精明的区域。
陈渡和柳七默契地跟在他身后半步左右，一个傩瞳微启，警惕四周能量流动和潜在危险；
一个气息内敛，指尖扣着蛊针，防备任何突然的袭击或暗算。
在一个角落的摊位前，张九斤停下了脚步。
摊主是个昏昏欲睡、穿着不合身古代仆役服装的老头，脑袋一点一点，仿佛随时会睡着。
摊位上乱七八糟地堆着很多东西：
生锈的铜钱、断裂的玉簪、干枯的草药、甚至还有一些破陶罐碎片，能量波动大多微弱不堪。
张九斤的目光却落在了一堆不起眼的，沾满泥土的小件玉器里。
他蹲下身，看似随意地拨弄着，嘴里嘟囔着：“唉，都是些没人要的破烂儿啊……”
摊主眼皮抬了抬，瞥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道：“随便看，看上了拿东西换。”
说完又继续打瞌睡。
张九斤的手指在其中一块灰白色、表面粗糙，甚至还有几道裂纹的圆柱形小玉器上停顿了一下。
那玉器材质看起来很差，像是低等的岫玉，做工也粗糙，一端有个小孔，毫不起眼。
但张九斤的呼吸却微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
他拿起旁边一块能量稍强点的破铁片，问道：“这烂铁片咋换？”
摊主懒洋洋道：“那破玩意儿……给一株十年份的‘阴魂草’就行。”
张九斤撇撇嘴：“十年阴魂草？您老可真敢开牙！就这破铁，最多三张‘驱邪符’！”
他开始讨价还价，眼睛的余光却始终没离开那根灰白小玉器。
经过一番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扯皮，张九斤用五张最低等的驱邪符，陈渡之前画的备用品，能量微弱，换下了那块破铁片。
然后，他仿佛才注意到那堆玉器，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捻起那根灰白小玉器：
“这啥玩意儿？磨指甲都嫌糙，搭给我当个添头呗？”
摊主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挥挥手：“拿走拿走，别打扰老夫睡觉。”
张九斤强压住激动，看似随意地将那小玉器揣进兜里，起身离开。
走出十几米远，拐进一个人稍少的巷口，张九斤才猛地掏出那玉器，激动地压低声音：“妈的！捡着了！捡着漏了！”
陈渡和柳七看向他手中那其貌不扬的玉器。
“这应该是玉琀，而且是汉八刀工艺的蝉形琀！”
张九斤眼睛放光，小心翼翼地用手搓掉表面的部分污垢，露出下面更润泽一点的玉质和极其简练刚硬的刻痕。
“只是埋坑里太久了，土沁严重，看起来像破石头。但这形制，这刀工，没错！而且是‘汉八刀’里的粗工，更显古朴！这玩意儿含在死人嘴里压舌头的，沾的阴气、死气够足，关键是年头和这工艺！放在外面古玩市场也值点钱，在这里，能量属性特殊，肯定比那破铁片值钱多了！”
果然，陈渡傩瞳细看，发现污垢之下，那玉蝉内部蕴含着一股精纯而阴冷的能量。
虽然量不大，但性质独特，远超刚才那破铁片。
“能换什么？”陈渡问。
“至少能换一小瓶不错的伤药，或者三五张像样点的符箓！”张九斤兴奋道。
小有收获，提振士气。
接下来，张九斤又凭借他的杂学，在一个售卖各种金属废料的摊位上。
从一堆锈迹斑斑的破铜烂铁里，扒拉出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刻有模糊雷纹的青铜碎片。
“这锈色不对，底下泛黑金底儿！看这雷纹，虽然残了，但绝对是某个雷击法器上的核心部件！可惜碎了，不然价值连城！现在嘛……也能值点钱，至少能换一把锋利的‘煞刀’或者类似的东西！”
他用几根没什么用的野兽骨头换来了这块碎片。
之后，他又在一个卖草药的摊位，指出摊主用来垫桌角的一块脏兮兮的木疙瘩其实是某种罕见的“阴沉槐木”。
虽然块头小，但辟邪效果不错，用来制作小型护身符或法器底座很好用。
他用一小包从影戏镇带来的、沾染了皮影灵性的颜料粉末换下了它。
连续几次小成功，让张九斤信心大涨，也让他们手头的“资产”略微增值了一些。
从最初几乎一无所有，到现在拥有了玉琀、法器碎片、阴沉木等几件还算有点价值的物品。
然而，当他们拿着这些“收获”，再次尝试去打听“俗神骸骨”或“镇墓兽”的消息时，现实再次给了他们一盆冷水。
那个兜售消息的黑袍老者看着张九斤得意洋洋捧出来的几样东西，绿油油的眼睛里满是嘲讽：
“就这？一块阴气重点的破玉？一件报废的法器零件？一小块破木头？你们是来消遣老夫的？这些东西加起来，够你们去旁边茶馆听一段野狐禅，想打听‘硬骨头’？做梦去吧！滚！”
另一个消息贩子更是直接报价：
“想知道‘看门石头’下次出现的地方？行啊，拿三件这种品质的‘琀蝉’，或者一件完整的‘雷击木法器’来换！”
差距依然巨大。
他们辛苦捡漏得来的东西，在那些真正的高价值情报和物品面前，依旧如同杯水车薪。
张九斤脸上的得意瞬间垮了下去，像是被戳破的气球。
“妈的……还是不够啊……”他哭丧着脸，“这得捡多少漏才能凑够啊……”
陈渡拍了拍他的肩膀：“已经很有用了，至少我们不再是赤手空拳。但靠这样一点点积累，太慢，我们等不起。”
他目光扫过鬼市深处那些能量波动最强烈、交易最火爆的区域。
必须找到更快的方法。
要么，发现一个真正价值连城的“大漏”；要么，就得兵行险着。
张九斤的眼力开了个好头，带来了一个小爽点，但并未能从根本上改变他们“贫穷”的处境。
鬼市的财富之门，似乎只对极少数人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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