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频实验室内,空气仿佛被抽成了真空,只剩下程兰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那段被“同步嵌入”的耳语,如同附骨之疽,在频谱分析仪上勾勒出一条诡异的波纹,与木哨原始录音的声波紧密纠缠,几乎融为一体。
它不是简单的声音叠加,而是一种近乎完美的声学嫁接,利用了设备启动瞬间产生的共振,将信息直接烙印进了信号回路的核心。
这种技术,超出了她目前所知的任何一种监听手段。
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那句话的语调。
那并非标准的普通话,而是一种刻意压低的、带着特定节奏的哼唱。
那是独属于林默和林晚舟童年的暗号,是他们在废墟的墙洞里玩捉迷藏时,用来确认彼此安全的独特旋律。
敌人不仅截获了他们的通讯,甚至还洞悉了他们深埋在记忆中最私密的角落。
程兰的指尖在冰凉的键盘上飞速敲击,她启动了最高级别的加密通讯协议,准备向林默发出三级警报。
但在按下发送键的前一刻,她犹豫了。
手指悬停在空中,目光死死盯住屏幕上的操作路径记录器。
三分钟,她给了自己和敌人三分钟的时间。
这三分钟的延迟,是一个陷阱,一个用以观察暗中窥伺之眼的诱饵。
如果有人在实时监控她的行为,这异常的停顿足以引起对方的警觉,从而暴露其追踪路径。
信号发出后,远在安全屋的林默并未如往常那般秒回。
他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回应。
他没有去追问程兰发现了什么,而是直接调阅了昨夜档案馆周边所有街道的巡警巡逻记录。
数据流在他眼前飞速闪过,最终定格在一名叫王强的巡警身上。
记录显示,凌晨两点五十分,王强曾脱离既定巡逻路线长达十分钟,理由是处理一处公共厕所的水管爆裂。
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突发事件。
林默双眼微眯,真实之眼悄然开启。
王强的数字档案在他视野中浮现,代表身份无误的绿色标识清晰可见。
然而,在那层绿色光晕的外沿,却萦绕着一圈几乎难以察觉的、极淡的黄色。
那不是代表背叛的深红,而是象征着意志被外力侵蚀、精神受到操控的病态色泽。
他不是叛徒,而是傀儡。
林默面无表情地关闭档案,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击。
他没有下令逮捕王强,那只会打草惊蛇。
他发布了一条看似寻常的人事调动指令,将王强调离核心区域,派往郊外的外勤队执行“长期巡查任务”。
紧接着,他拨通了林晚舟的线路。
“晚舟,以市图书馆管理员的名义,去一趟王强的家。”他的声音平静无波,“理由是档案馆资料库升级,需要核实早期职工家属信息,为他们补办抚恤金申报手续。”
林晚舟没有多问一个字。
她明白,任何一句多余的解释都可能在未知的监听中暴露意图。
下午,她提着一个装满表格的公文包,敲响了王强家的门。
开门的是王强的妻子,一个面带愁容的中年女人。
在看似不经意的闲聊中,林晚舟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女人抱怨丈夫最近总是失眠,夜里常常说梦话,翻来覆去就是一句“墙里有孩子在哭”。
而且,家里那台老式挂钟也变得很奇怪,每到凌晨三点,钟摆便会准时停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墙里的哭声,停摆的钟。
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细节,在林晚舟的脑中迅速拼凑成一幅令人不寒而栗的图景。
敌人掌握的不仅仅是记忆锚点,他们还能通过某种特定频率的声音,如同操纵提线木偶般,触发根植于目标潜意识深处的指令。
夜色深沉。
林默独自一人走进了审计署地下的特级保险库。
他没有去取任何文件或武器,而是从最角落的架子上,取下了一只覆满灰尘的老式手摇留声机。
这是三年前,他从一名被处决的敌方特工遗物中缴获的战利品,一直被当作普通的古董束之高阁。
但在刚刚,当他用真实之眼扫过整个城市的能量流时,唯独这台留声机的黄铜喇叭内部,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红色能量波动,其衰减与再生的周期,不多不少,恰好是二十四小时。
他将留声机接入程兰紧急设计出的反向监听装置。
午夜零点的钟声敲响,林默转动摇柄,唱针落在了一张空白的虫胶唱片上。
刺啦的电流声中,设备捕捉到了一段几乎无法分辨的断续低语,那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盒子打开了……她看见你烧信……”
话音未落,“砰”的一声巨响,留声机的唱片在高速旋转中猛然炸裂!
无数碎片如利刃般四射飞溅,其中一块划破了林默抬起格挡的手背。
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就在血珠接触地面的瞬间,林默的真实之眼中,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一块灰色的琥珀。
墙角处,一道模糊的人形轮廓凭空浮现,又在眨眼间消散无踪。
林默缓缓握紧流血的伤口,任由刺痛感刺激着神经。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墙角,低声说道:“原来你们不是在找信标,是在养蛊。”
话音落下,他按下了口袋里的一个微型遥控器。
下一秒,遍布全城七个不同位置的、由他们秘密控制的伪政府广播站,同时中断了常规广播,插入了一段清脆的、略带回响的儿童哼唱民谣。
那正是他和林晚舟当年藏身墙洞时,用来确认彼此安然无恙的曲调。
林默知道,这一招险棋,会瞬间惊动所有潜伏在暗处的猎手,甚至可能将“火种”的实际位置彻底暴露在枪口之下。
但他别无选择,他必须用自己作饵,逼那只看不见的鬼,从墙里走出来。
与此同时,正驱车行驶在回家路上的林晚舟,忽然感觉胸口传来一阵灼热。
她下意识地伸手探入衣领,摸到了那枚贴身收藏的银顶针。
那是母亲唯一的遗物,此刻却烫得惊人,仿佛一块刚从炭火中取出的烙铁。
她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无人的路边。
记忆的洪流瞬间将她吞没。
这枚顶针上一次发烫,是在1937年那个黑色的夜晚,震耳欲聋的轰炸声中,母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她死死推进墙洞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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