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的清晨是裹着沙棘香来的。学堂的木窗刚推开,阿依的羊角辫便晃进了院——她是莎车部最腼腆的孩子,昨夜攥着新做的布包,在帐篷外徘徊了半宿,直到药罗葛说“先生们都带着长安的桂花糖”,才肯踩着晨露出门。
苏锦正帮柳姨娘摆点心盘,盘子里是蒸得软糯的沙棘糕,裹着长安带来的桂花蜜,是她和陆乘前晚连夜试做的。“这糕甜里带点酸,孩子们定爱吃。”柳姨娘擦了擦手,将一块递到凑过来的阿依手里,“别怕,先生们都是好人,教你认字,还教你种出更甜的沙棘。”
阿依攥着糕,眼睛却盯着廊下的中原先生——先生们穿着青色儒衫,正将写着“沙棘”“羊”“书”的木牌挂在墙上,毛笔字的墨香混着沙棘的气息,让她有些怯生生地往后缩。
“她是怕中原字太复杂。”陆乘端着刚熬好的奶茶走过来,指尖碰了碰阿依的布包,里面装着刚摘的沙棘果,“我教你认‘沙棘’,左边是‘氵’,像戈壁的河;右边是‘少’和‘木’,是长在沙里的小树。”他用炭笔在石板上画了株沙棘,又写了“沙棘”二字,阿依盯着笔画,忽然指着“木”字,小声道:“像我家帐篷外的树。”
苏锦蹲下来,将一块沙棘糕塞进她手里:“对,这字就是画出来的,和你认识的沙棘树一样,不难。”她想起前世苏家的幼弟,比阿依大不了几岁,本该坐在长安的书斋里识字,却因那场大婚夜的阴谋,连长大的机会都没有。陆乘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掌心的温度像晨阳,裹住了她眼底的轻愁。
第一堂课的铃声是用西域的铜铃敲的。先生刚写下“家”字,底下的孩子便窃窃私语——西域部落称“家”为“毡房”,不懂这方方正正的字为何能代表遮风挡雨的帐篷。苏锦笑着走上前,在“家”字旁边画了顶毡房,又添了炊烟和羊群:“中原的‘家’,和你们的毡房一样,是有炊烟、有亲人的地方。”
陆乘接过话头,指了指窗外的破骑队营地:“我和你们夫人的家,是长安的侯府,也是西域的学堂,只要有守着的人,哪里都是家。”他没提前世苏府的家破人亡,却让孩子们懂了“家”的分量——不是砖瓦,是身边的人。
课上到一半,巴图扛着新削的木桌进来,胳膊上的绷带还没拆,却嚷得震天响:“先生们别嫌这桌子糙,是破骑队的弟兄们连夜砍的沙棘木,结实!”他放下桌子,摸了摸阿依的头,从怀里掏出个木雕的小羊:“给你玩,等你认会‘羊’字,我教你骑真的羊。”
阿依攥着小羊木雕,终于露出了笑。
午后的阳光漫过学堂的窗棂,太医院来的医官正教孩子们认草药——药罗葛送来的沙棘叶、骆驼刺,被医官编成了“治沙症的草”。一个叫铁木尔的孩子举着沙棘叶,脆生生道:“我阿娘常喝这个,治咳嗽!”医官笑着点头:“这就是中原说的‘药食同源’,你们的沙棘,是最好的药。”
苏锦坐在廊下缝书袋,陆乘在一旁削木牌,他的手艺比做桂花糕熟练多了,木牌上的字越来越规整。“刚才阿依问我,长安的‘家’有没有沙棘树。”苏锦将针穿过布面,“我跟她说,侯府的院子里种了,等她去长安求学,就能看到。”
陆乘将刻好的“书”字牌递给她,指尖擦过她的发梢:“前世我总想着守疆土,却忘了守身边的人;今生守着学堂,守着这些孩子,才算懂了‘安稳’是什么。”他想起前世大婚夜的血,如今换成学堂的书声,忽然觉得所有的苦,都成了这甜的底色。
傍晚的炊烟从毡房升起时,孩子们背着新缝的书袋放学,嘴里念着刚学的“沙棘”“家”,声音裹着沙棘香,飘得很远。药罗葛赶着羊群路过学堂,笑着对苏锦道:“部落的老人说,这是西域头一回有书声,比烽火台的光还暖。”
柳姨娘端着刚烙好的馕,裹着中原的芝麻和西域的孜然,分给孩子们和先生们:“尝尝这个,长安的芝麻配西域的面,香得很。”
苏锦靠在陆乘肩上,看着孩子们追着羊群跑,先生们坐在廊下讨论明日的课,巴图和破骑队的弟兄们在修学堂的篱笆,沙棘林的风裹着书声和馕香,漫过她的发梢。
“你看阿依,攥着木雕小羊,像不像当年你在漠北给我的那个?”苏锦忽然开口,指尖碰了碰陆乘腰上的短刀——那是前世她送他的,刀鞘上刻着半株沙棘。
陆乘握住她的手,将她腕间的玉佩与自己的并在一起:“当年的沙棘是战场的掩护,如今的沙棘是学堂的书声。”他低头,吻落在她的发顶,“这就是我们两世要守的日子。”
夕阳沉进戈壁时,学堂的木牌在余晖里泛着暖光,“家国同梦”四个字裹着沙棘香,成了西域最温柔的印记。苏锦看着远处的烽火台,那里的炊烟和学堂的炊烟连在一起,像一条线,串起了长安的桂香、西域的沙棘,和两世相守的安稳。
《凤冠覆霜:乱世情仇》无错的章节将持续在随梦书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随梦书屋!
喜欢凤冠覆霜:乱世情仇请大家收藏:(m.suimengsw.com)凤冠覆霜:乱世情仇随梦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