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连绵不绝地下了三天,非但没有止歇的迹象,反而变本加厉,天空像是被捅了一个窟窿,浑浊的水瀑倾泻而下,疯狂地冲刷着这座日渐颓败的城市。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一股铁锈般的阴冷味道,低洼处早已积水成潭,浑浊的水面被密集的雨点砸得一片模糊。
在这片近乎永恒的嘈杂雨声背后,是一种更令人心悸的死寂,仿佛整个城市都在屏息凝神,等待着一场无可避免的审判。
季夏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细微声响,那种源于生命本身的、低沉的嗡鸣,在这种极致的寂静与喧嚣的对比下,被放大了无数倍。
每一次,窗外有车辆侥幸冲破雨幕、疾驰而过的引擎声,哪怕遥远而模糊,都会让她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她的手会下意识地摸向腰间,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刀柄,确认它的存在,才能稍稍平复那骤起的、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悸。
季夏早已停止了高强度的体能训练。此刻,过度的消耗是愚蠢的。
大部分时间,都用在冥想和呼吸的调整上。
季夏盘坐在小屋中央,努力让每一次吸气都深沉绵长,每一次吐气都缓慢彻底,试图将身体里每一分力量、精神中每一缕意念,都收敛、压缩,维持在那个将发未发的临界点上。
这是一种危险的平衡,如同在刀尖上舞蹈,既要保持极致的敏锐,又要克制住那随时可能爆发的冲动。
她的眼神时常空茫地望着窗外的雨帘,但瞳孔深处,却闪烁着猎豹般警惕的光。
终于,在那个午后,当铅灰色的云层低得仿佛要压垮屋顶,光线昏暗得如同黄昏提前降临之时,死神挥下了它的镰刀。
起初,那声响被厚重的雨声和城市的沉闷背景音所掩盖,只是一两声极其模糊、尖锐的异响,像是极度惊恐下轮胎与地面发生的剧烈摩擦,短暂地刺破空气,又迅速被吞没。
但紧接着,更多的声音加入了这不祥的交响。
尖叫,不再是单纯的惊恐,而是掺杂了绝望和剧痛的嘶嚎。
碰撞,金属扭曲、玻璃爆裂的巨响此起彼伏。还有那划破长空的、凄厉的警报声……
这些声音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猛地炸开,并且以市中心为原点,如同瘟疫般朝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疯狂蔓延、渗透!
那一刻,季夏正坐在小院简陋的雨棚下,仔细地擦拭保养着她的复合弩,每一个零件都被她抹上薄薄的枪油,动作专注而沉稳。
当那混乱的声浪如同实质的海啸般扑面而来时,她的动作瞬间停滞,猛地抬头望向城市的方向。
尽管在脑海中预演过无数次,心理建设也足够坚固,但当末日真的以这种排山倒海、不容置疑的方式降临时,一股冰冷的寒意依旧不可抑制地从脚底直窜头顶,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
她像一道闪电般冲回屋内,砰地一声甩上门,迅速而有力地将所有门窗的锁扣全部锁死,甚至拉上了沉重的铁质防盗门闩。
屋内光线昏暗,只有雨水顺着窗户蜿蜒流下的痕迹映出扭曲的光影。
她飞快地打开了那台外壳泛黄的老旧电视机和一台半新的收音机。
瞬间,嘈杂混乱的声浪充满了整个房间。
电视机屏幕上雪花点闪烁,画面扭曲不定,一个新闻播报员强作镇定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
“……紧急插播新闻!市中心……xx商业街……出现大规模……暴力事件……疑似群体性癔症……或极端攻击行为……请市民务必……远离事发区域……”
话音未落,另一个频道猛地爆发出极度惊恐的尖叫,夹杂着奔跑和物品倒塌的巨响。
“啊——!别过来!救命!!”紧接着是几声沉闷的、如同重物敲击的“砰!砰!”声,像极了枪响。
收音机的旋钮被拧动,刺耳的电流干扰音中,一个较为清晰的官方频道声嘶力竭地重复。
“滋滋滋……紧急通知……重复……紧急通知……请所有市民……立即居家隔离……绝对不要外出……等待进一步指示……滋滋滋……”
而另一个调频电台里,则是一个几乎崩溃的喊叫,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怪物!是怪物!他们咬人!啊——!”信号在此戛然而止,只剩下忙音。
不需要再确认了。
任何理性的解释,在这样赤裸裸的、来自死亡前沿的惨叫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这不是骚乱,不是暴动,这是毁灭的开端。
季夏伸出手,关掉了电视和收音机。
房间里瞬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只剩下她自己粗重得有些刺耳的呼吸声,以及窗外愈发清晰、越来越近的混乱交响。
尖叫、碰撞、隐约的嘶吼,正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步步吞噬着安全的边界。
她的手心冰凉,渗出的冷汗让她握紧了拳头,但眼神却在最初的震荡后,迅速沉淀为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恐惧依旧像毒蛇般缠绕在心头,但一种更强大的、源于生存本能的东西,已经将其狠狠压下。
“小七,”她在脑中呼唤,声音因极度的紧张而有些干涩沙哑,“扫描周边情况。”
“收到,宿主。”稚嫩的电子音立刻回应,“开始扫描……检测到以市中心为原点,高强度生命信号紊乱圈正呈辐射状急速扩散。目前距离最近的异常生命体信号,位于东南方向一点五公里处,移动速度缓慢,但路径指向本区域。根据能量特征与行为模式分析,符合初级感染者模型。建议:优先固守,收集扩散数据,评估威胁等级。”
固守?季夏轻轻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撩起厚重窗帘的一角,向外窥视。
这片位于城市边缘、被废弃工厂和荒草丛包围的老旧厂区,此刻显露出它唯一的优势——人烟稀少,基础设施落后,暂时还未被恐慌的洪流和那些东西正面冲击。
但远处街道上不断传来的零星尖叫、汽车失控撞上障碍物的闷响,以及空气中那越来越浓的、混合着硝烟、血腥和某种难以名状的腐败气息,都在清晰地预示着,这片暂时的孤岛,被卷入炼狱只是时间问题。
她需要信息,不是来自混乱的媒体,而是来自真实战场的第一手资料。
她需要亲眼看到,亲耳听到,亲自判断这些行尸走肉的速度、力量、感知方式、行为逻辑!任何纸上谈兵,在生死面前都毫无意义。
“小七,标记那个最近的、落单的异常生命体。规划最安全的接近和撤离路线。我需要出去看看。”季夏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宿主,主动接近未知威胁,风险等级评估为‘极高’!”小七的电子音透出劝阻的意味。
“我知道。”季夏的回答简短有力,“但恐惧源于未知。必须去。”
她不再犹豫,迅速行动起来。
脱下宽松的居家服,换上厚实耐磨、具有一定防割能力的冲锋衣和工装裤,脚上是支撑性和保护性都极佳的高帮登山鞋。
仔细地戴上半指战术手套和防护面罩,将保养好的复合弩背在身后,检查弩箭是否充足。
腰间的战术挂带上,锋利的军刺和那把手枪已经就位,她熟练地将手枪子弹上膛,关闭保险,确保能第一时间击发。
小腿外侧,一把寒光闪闪的求生刀牢牢绑缚在那里,这是最后的手段。
全副武装后,她站在门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空气中那份不安和恐惧也一并吸入,然后转化为冰冷的决心。
缓缓转动门锁,拉开了那扇通往未知世界的院门。
门外的世界,气息截然不同。
雨水的湿冷中,混杂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味道。
不仅仅是远处飘来的硝烟和血腥,更有一种淡淡的、如同腐烂肉块放置过久的甜腥气,若有若无,却直冲脑门,令人作呕。
远处城市的喧嚣如同一个垂死巨人的哀嚎,而近处,则是被放大到极致的死寂,只有风声凄厉地穿过废弃厂房的破洞和一人多高的荒草,发出如同鬼泣般的呜咽,每一丝声响都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根据小七在视野中投射出的半透明路径指引,季夏猫下腰,身体重心压低,像一只灵巧的狸猫,利用废弃的砖垛、生锈的机器残骸和半塌的围墙作为掩体,快速而无声地向前移动。
她的每一步都经过精心选择,落脚轻盈,尽量避免踩到积水或碎石。心脏在胸腔里如同战鼓般狂跳,肾上腺素大量分泌,让她的感官敏锐到了极致。
耳朵捕捉着风声雨声之外任何一丝异响,眼睛如同扫描仪般扫过每一个可能的角落。
远处一声突然响起的玻璃破碎声,让她瞬间僵直,紧贴墙壁,屏息凝神,直到确认没有威胁靠近,才再次如影子般向前窜去。
穿过最后一条堆满建筑垃圾的小巷,根据小七的提示,她在一个废弃仓库前的空地上,看到了此行的目标。
那东西……依稀能看出曾是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服的男人,身材中等。
但此刻,它的工装服被撕扯得褴褛不堪,浸染着大片大片已经发黑凝固的血污,以及新鲜黏湿的暗红色。
皮肤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死灰,甚至隐隐透着一种污秽的青紫色。
脸庞扭曲,一双眼睛完全浑浊,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翳,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种空洞的死寂。
嘴巴不自然地咧开,露出沾着暗红色肉屑和不明粘液的牙齿,喉咙深处持续发出“嗬……嗬……”的、如同破旧风箱般低沉而执着的嘶吼。
它的一条腿似乎受了重伤,以一种怪异的角度弯曲着,导致它的行动异常蹒跚、拖沓,正漫无目的地在空地上打转,偶尔会撞到废弃的油桶,发出沉闷的响声。
这就是丧尸。
季夏躲在一堵断墙后,屏住呼吸,冰冷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开始记录和分析着眼前这噩梦般的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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