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崇祯的目光缓缓扫过丹墀之下,那些或紫或绯的官袍,用料皆是上好的苏杭绫罗,不少人腰间的玉带温润生光。
忽然,他想起前世在某个光影世界里听过的一句台词,此刻用来,竟是如此贴切。
崇祯开口了,用一种混合着悲天悯人与不容置疑的语气:
“朕知道,你们有些人,家里是很有钱的。”
一句话,像一道无形的寒风刮过整个大殿。
不少官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或低头看笏板,或眼神飘忽,不敢与御座上那年轻却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对视。
一些人的额头,悄然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崇祯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继续缓缓道,声音里带着沉痛:
“朕也知道,国库空虚,难为无米之炊。但是——”
他重重一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血淋淋的现实,“陕西的百姓,正在易子而食!易子而食!!”
崇祯再次停顿。
“朕不要你们现在立刻拿出解决所有问题的万全之策。”
崇祯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
“但朕要你们明白一件事:从今天起,大明的头等大事,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礼仪,也不是什么空谈阔论!是吃饭问题!是陕西、河南、山西千千万万灾民的活路问题!”
他猛地一拍龙椅的扶手,发出“啪”的一声脆响,震撼殿宇。
“谁!能让灾民吃上饭,谁就是大明的功臣!谁能让国库充盈起来,又不盘剥小民,朕给他封侯拜相,绝不吝啬!”
崇祯的目光再次扫过全场,变得冰冷如铁:
“反之,谁要是再跟朕空谈什么仁义道德,祖宗成法,却拿不出半点实实在在的粮食和银子,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看着流寇坐大,动摇我大明江山……”
崇祯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金铁交鸣般的决绝:
“那、就、别、怪、朕,不、讲、情、面!”
掷地有声!
尤其是那句“朕知道,你们有些人,家里是很有钱的”,简直是神之一手,精准地戳破了在场许多人体面的官服,露出了下面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新皇帝的目光,似乎能穿透重重府邸,看到他们家中地窖里堆积如山的白银,粮仓里满溢的粟米。
崇祯没有直接反驳东林党那套“仁政”理论,而是提出了一个更根本、更无法反驳的命题——生存权。
在千千万万人“要吃饭”这个最简单直白的诉求面前,一切华丽空洞的道德文章,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甚至……可笑。
大殿内静得可怕,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以及某些人内心算盘珠子崩裂的脆响。
年轻的皇帝用他混合着悲愤与决绝的宣言,生生在这沉闷的朝堂上,撕开了一道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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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会就在这种诡异得能拧出水来的气氛中结束了。
崇祯皇帝朱由检没有答应诛杀魏忠贤,反而像是随手扔了两颗炸雷进池塘,一颗叫“民生”,一颗叫“搞钱”,
直接把满朝堂的“锦鲤”和“老乌龟”炸得晕头转向,半晌回不过神来。
官员们面面相觑,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那嗡嗡的低语声,直到皇帝仪仗远去都未曾停歇。
回到乾清宫,朱由检几乎是立刻就屏退了所有宫女太监,只留下心腹王承恩一人。
刚才在朝堂上挺得笔直的脊梁骨瞬间垮了下来,他毫无帝王形象地瘫坐在那张宽大的椅子上,感觉比前世连续加班搞了三天三夜项目策划还要累,是那种心累。
“妈的,跟这帮修炼成精的老狐狸说话,真他娘的费劲!”
崇祯的嘴里忍不住蹦出一句粗口,一边烦躁地扯了扯那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的龙袍领口,
“个个都是人精,说话九曲十八弯,一套接着一套,听着是为你着想,字字句句都藏着软刀子!”
此时的崇祯,感觉自己像是在参加一场高级别的“狼人杀”,每个人都戴着一张忠君爱国的面具。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捧上一杯温度恰到好处的温茶,低眉顺眼地宽慰道:“皇爷,您今日……威仪赫赫,奴婢在下面瞧着,那些大臣,一个个都被您震住了,头都不敢抬呢。”
“震住?”
朱由检嗤笑一声,接过茶杯猛灌了一大口,
“他们现在估计都在背后骂朕是昏君,不懂祖宗规矩,或者正琢磨着怎么引经据典,给朕好好‘上课’,让朕回到他们设定的‘正轨’上来呢。”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些翰林学士们连夜翻书找论据的场景了。
不过,茶水入喉,一股暖意稍微驱散了疲惫,崇祯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不过,没关系。老祖宗说过,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这才哪到哪,刚刚拔剑而已,好戏还在后头。”
崇祯心中默默盘点着今天的战果:
首要目标达成,暂时保下了魏忠贤这把虽然烫手但还能杀敌的刀;
其次,成功地把“民生维艰”和“国库空虚”这两个血淋淋的现实问题,强行拍在了道貌岸然的朝堂之上,算是初步打破了东林党在道德高地上的话语垄断;
最后,也小小地展现了一下自己并非完全软弱可欺的愣头青,留下了后续操作的空间和悬念。
这波,不亏!
“承恩啊,”
朱由检放下茶杯,指节轻轻敲打着光润的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李若琏那边,有消息传来了吗?” 他惦记着那支派出去的秘密力量。
王承恩连忙躬身:“回皇爷,还没有。这才过去一夜,李大人想必正在暗中仔细排查,不敢有丝毫大意。”
“嗯,让他查,仔细地查,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朱由检点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冷意的玩味笑容,
“对了,你找个由头,悄悄去打听一下。今天那个跳得最欢、带头弹劾魏忠贤的御史李邦华,还有那个开口闭口‘圣君当与民休息’的老臣,他们平日里在官场上的风评究竟如何?最重要的是……”
顿了顿,崇祯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嘲讽:“他们家里头,到底有没有钱?有没有什么来路不明的田产、铺子?给朕摸摸底。”
“朕不信!这大明朝的官,就那么干净?”
王承恩心领神会,立刻应道:“奴才明白。”
这种打听隐私、揣摩圣意的活儿,他干起来最是拿手。
他心里暗道,皇爷这是要看看,哪些人是真的“为民请命”,哪些人是“嘴上都是主义,心里全是生意”。
朱由检站起身,踱步到窗边,推开精致的雕花木窗。
窗外,是北京城灰蒙蒙的天空,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初春的寒风趁机钻进来,带着一丝凛冽。
这第一步,总算是迈出去了,虽然脚步踉跄,姿态不算好看,甚至可能惹来无数非议和嘲笑。
但终究是动了!
接下来,棋局才算真正展开。
魏忠贤那个老阉奴,收到自己释放的混合信号——既保下他又查他罪证——会如何反应?
他是会感恩戴德,乖乖配合当一把好用的刀,还是会狗急跳墙,暗地里另做算计?
还有东林党那帮人,被自己这不按常理的一招“将军”,打得有些措手不及,接下来又会使出什么新招数?
是联合施压,还是分化拉拢?
是继续高举道德大旗,还是也开始务实一点,谈谈怎么“搞钱”?
而这一切算计和争斗的背后,是陕西那片广袤而焦灼的土地。
那里的灾情,每时每刻都在吞噬着无辜的生命,也正在悄无声息地孕育着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帝国的可怕风暴。
时间,真的不多了。
他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望向了遥远而动荡的西北。
“搞钱,搞粮,练新军……”
崇祯喃喃自语,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手里没有硬家伙,说什么都是白搭!这大明,得换个活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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