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几乎要掀翻海螺港临时搭建的庆功会场。巨大的篝火在中央熊熊燃烧,烤肉的香气混合着朗姆酒的辛辣味弥漫在空气中。
缴获的“血刀”旗帜被随意踩在脚下,水手和镇民们举着粗糙的木杯,高声谈笑,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对未来的憧憬。
唐天河被众人簇拥在主位,不断有人上前敬酒,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他是这场辉煌胜利当之无愧的英雄,是拯救海螺港于水火的救世主。
“唐首领!这一杯敬您!要不是您,我们早就喂鱼了!”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船长摇晃着站起来,一饮而尽。
“对!敬唐首领!敬‘皇家君主号’!”众人齐声附和,声浪震天。
几个原本在战前摇摆不定的华人海商,此刻也挤着笑脸凑过来,为首的张老板甚至腆着脸低声道:“唐首领年轻有为,英雄盖世!小女年方二八,略通琴棋,若蒙不弃……”他身后跟着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却难掩局促的少女。
唐天河端起酒杯,象征性地沾了沾唇,目光却越过喧嚣的人群,投向了港口另一端那间灯火通明、却相对安静的临时医院木屋。
那里,没有欢呼,没有音乐,只有烛光下忙碌的身影和偶尔传来的压抑呻吟。
胜利的喜悦是真实的,但代价也同样沉重。
他没有理会张老板后面的话,将酒杯轻轻放在桌上,对身旁满面红光的林海舰长低语了一句:“我去看看伤员,这里你照应一下。”
在张老板错愕和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唐天河站起身,悄然离开了喧闹的宴会中心,走向那片被胜利光环暂时遮蔽的阴影地带。
临时医院是由一座废弃的仓库改造而成,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高度朗姆酒和某些草药萃取的药水刺鼻气味,以及伤口腐烂特有的甜腻气息。
与外面的狂欢相比,这里的气氛凝重而压抑。
几十名伤员躺在简陋的草垫或吊床上,有的昏睡,有的低声呻吟,还有的睁着眼睛,茫然地望着屋顶。
安娜穿着一件沾满血污和药渍的白色围裙,原本亚麻色的头发有些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她正跪在一名腹部受创的年轻水手身边,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清理着溃烂的伤口。
烛光下,她的侧脸线条紧绷,眼神专注得近乎执拗,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她的疲惫。
唐天河放轻脚步走过去,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
安娜似乎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到来,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手中的工作上。
她先用小刀刮去坏死的组织,然后用浸透了烈酒的棉团仔细消毒,动作稳定而精准,但额头上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示着极大的精力消耗。
“需要帮忙吗?”唐天河看准她完成一个阶段清理、准备换药的空隙,低声开口。
安娜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看到是唐天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下意识的慌乱,想站起来行礼。“执政官!您怎么来了?这里……”
“不用多礼。”唐天河按住她的肩膀,目光落在伤员那狰狞的伤口上,“我看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他很自然地拿起旁边一盘准备好的干净纱布,“我来帮你按住他,你继续清理。”
不等安娜拒绝,他已经单膝蹲下,用沉稳有力的手固定住伤员因疼痛而微微抽搐的身体。
他的动作自然而熟练,没有丝毫上位者的嫌弃或不适。
安娜怔了一下,看着唐天河平静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她抿了抿嘴,没有再多说,重新低下头,继续专注地处理伤口。
只是在接下来的操作中,她下意识地解释了一句:“腐肉必须清干净,否则会引发败血症……但动作要轻,不能伤到新生的肉芽……”
“嗯,明白。清除感染源,促进愈合。”唐天河接口道,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安娜的手微微一顿,惊讶地瞥了唐天河一眼。
“清除感染源”?这个词很精准,但不像是一个航海首领会用的术语。
她压下心中的疑惑,继续工作。
接下来,唐天河的表现更让她吃惊。
他不仅是个合格的助手,递工具、按压止血、固定绷带,动作干净利落。
甚至在她准备用一种常见的、刺激性较强的药膏时,唐天河微微皱眉,指了指旁边一种气味更清淡的草药糊:“试试那个吧,可能对皮肤刺激小一点,有利于愈合。”
安娜将信将疑地用了唐天河指的药膏,果然,伤员在敷药时痛苦的表情舒缓了许多。
她忍不住问道:“您……懂医术?”
“略知一点。”唐天河含糊地答道,用剪刀利落地剪断纱布尾端,打了一个牢固而平整的结,手法娴熟得不像生手。
他看着伤员逐渐平稳的呼吸,对安娜说:“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名誉也好,伤痛也罢,都得往后放。”
这句话平淡无奇,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安娜沉寂的心湖,荡开圈圈涟漪。
她见过太多视人命如草芥的贵族和船长,像唐天河这样身份的人,能亲手为普通水手包扎,并说出这样的话,实属罕见。
两人默契地配合,处理完这个重伤员,又转向下一个。
唐天河的出现和帮助,仿佛给疲惫不堪的医疗队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消息悄悄传开,一些伤势较轻、意识清醒的水手看到首领亲自来探望并帮忙,眼中充满了激动和难以置信,原本因伤痛而黯淡的眼神,重新燃起了光彩。
直到深夜,大部分重伤员的情况才稳定下来。唐天河和安娜才得以喘息,回到了“皇家君主号”上相对安静的船长室。
海风从敞开的舷窗吹入,带着凉意,吹散了身上的血腥和药味。
唐天河脱下沾了污渍的外套,卷起衬衫袖子,露出手臂上一道不太起眼、却被木屑划得较深的伤口,之前忙于战事和医院,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
“我帮您重新包扎一下。”安娜拿出药箱,语气自然了许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拘谨和恭敬。
唐天河没有拒绝,在扶手椅上坐下。
安娜用清水小心地清洗伤口,然后涂抹上具有消炎作用的药膏,动作轻柔而专业。
烛光下,她低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专注。
桌上放着一瓶打开的上等朗姆酒和两只玻璃杯。
唐天河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给安娜。
“辛苦了,安娜医师。今天多亏有你。”
安娜犹豫了一下,接过酒杯,低声道:“这是我的职责。”她轻轻抿了一口,烈酒灼烧着喉咙,却带来一丝暖意,也让连日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沉默片刻,安娜忽然低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唐天河倾诉:“看到这些伤员……总会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霾,“几年前,在我来的地方……一场瘟疫……夺走了我所有的亲人,还有……他。我拼命救人,用尽了所有办法,却还是……”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又喝了一大口酒。
唐天河沉默地看着她,烛光在她眼中跳跃,映出深藏的痛楚。
他没有出言安慰,只是拿起酒瓶,将她空了一半的杯子重新斟满。
他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是苍白的。
“有时候会觉得,这世界很陌生。”唐天河晃动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海面,声音有些飘忽,“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看着一切发生。”
这是他第一次流露出属于穿越者的、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他没有明说,但这种深切的孤独,却奇异地与安娜失去一切的痛产生了共鸣。
安娜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
她不明白“隔着一层玻璃”的具体含义,却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刚刚指挥若定、赢得辉煌胜利的年轻首领,内心深处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孤寂。这种共鸣,打破了身份的隔阂。
“但愿人长久……”唐天河低声用中文念了一句,随即用西班牙语解释道,“这是我家乡的一句话,意思是希望我在意的人,都能平平安安,长长久久。”他看向安娜,目光深邃,“在这里,我能真正信任的人,不多。”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安娜紧闭的心扉。
酒精、疲惫、胜利后的松弛,以及这种奇特的灵魂共鸣,让气氛变得微妙而暧昧。
烛光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舱壁上,仿佛融合在一起。
安娜包扎伤口的手停了下来,她能听到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唐天河也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当安娜终于完成包扎,抬起头时,正对上唐天河近在咫尺的目光。
那目光不再有平日的锐利和威严,而是带着一种温和的、不容置疑的暖意。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额前一缕被汗水粘住的发丝。
安娜身体微微发抖,却没有躲闪。
夜风吹动烛火,光影一阵摇曳。
【每日签到成功!恭喜宿主获得:8000枚西班牙金币,S级【外科手术】天赋卡(专家级,可转赠),特殊物品:【精制外科手术器械套装(不锈钢)】。奖励已存入系统空间。】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但唐天河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在这些奖励上了。
他低头,吹熄了摇曳的烛火。
船长室里陷入黑暗,只剩下舷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以及彼此逐渐清晰的呼吸声。
远处港口的喧嚣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黑暗中,他握住她微微冰凉的手,低声问:“冷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回握了一下。
当晚,唐天河跟安娜共度良宵。
长夜漫漫,刚刚经历过血与火的港口,终于迎来了片刻的安宁与温存。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舷窗,照亮船长室时,安娜已经醒来。
她看着身旁熟睡的唐天河,他脸上带着难得的平静,手臂上的绷带洁白整齐。
安娜小心翼翼地起身,穿好衣服,正准备离开,一件带着体温的厚绒外套轻轻披在了她的肩上。
她回头,看到唐天河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静静地看着她。
“再睡会儿。”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我让人送早餐来。”
安娜看着他,最终轻轻点了点头。
唐天河看着她走出船长室,对门外值守的、眼观鼻鼻观心的卫兵低声吩咐:“守在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安娜医师休息。”
阳光洒满海面,内部的威胁暂时消除,但窗外那片广阔而未知的海洋,更大的风暴或许还在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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