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基地的泥土是新翻的，湿乎乎的，踩上去能陷到脚踝，黄黑色的泥沾在裤脚上，干了后硬邦邦的，像绑了块小石子。陆老实手里的铁锹 “噗嗤” 一声插进泥土，溅起的泥点落在陆柒柒的蓝布衫上，留下几个深色的印子，像医院白大褂上不小心沾到的药渍。
“柒柒，把砖头递过来。” 陆老实直起腰，擦了擦额头的汗，阳光照在他身上，暖乎乎的，远处的麦浪晃着，黄绿色的，风一吹，麦叶 “沙沙” 响，像医院里护士走路的脚步声。
陆柒柒赶紧抱起旁边的砖头，递到陆老实手里。砖头是新烧的，还带着点潮气，摸上去凉丝丝的，砖面上有细细的纹路，像医院墙上的瓷砖纹。前世在精神病院，护工王姨总用抹布擦瓷砖，擦得干干净净，说 “瓷砖要擦干净才好看，不然会藏虫子”。
现在看着砖头上的泥，陆柒柒也伸出手，用袖子去擦，擦得指尖发红、发疼还在擦，嘴里念叨：“擦干净，瓷砖要擦干净，砖头也要擦干净，不然会藏虫子，虫子会咬手……”
“柒柒，别擦了，砖头沾泥没事，砌墙的时候会弄掉的。” 李秀兰提着水壶过来，给陆老实递了口水，又对陆柒柒说，“你去旁边歇会儿，别累着了，等会儿娘给你拿个馒头。”
陆柒柒却没停，还在擦砖头，手指已经有点破皮，渗出血珠，她却像没感觉到疼，说：“没事，擦干净就好，王姨擦瓷砖也擦好久，不疼……”
“老实，柒柒，你们进度挺快啊！” 村支书扛着锄头过来视察，他本来要聊 “工期大概要多久，要不要帮忙找几个乡亲”，目光却落在陆老实家的牛棚方向，突然拽了拽陆老实的胳膊：“老实，你家的牛最近下崽没？我家的母牛快下了，肚子大得很，兽医说还有半个月就能下。要是下了崽，给你家留一头，你家的牛也老了，该换头小牛了。”
“还没呢，我家的牛还得等一阵子。” 陆老实笑着说，又唠起喂牛的事，“最近我给牛加了点豆饼，牛长得壮，拉犁也有力气。你家的牛要是下了崽，可得好好喂，多放出去溜溜，小牛才能长壮。”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村支书点点头，又看向陆柒柒，“柒柒，你别总擦砖头了，过来歇会儿，我给你带了块糖，是我家小子舍不得吃的，给你吃。” 他从兜里掏出块奶糖，递给陆柒柒，糖纸是粉白的，在阳光下泛着光。
陆柒柒接过糖，却没吃，放在兜里，说：“留给小宝吃，小宝喜欢吃糖，像病友喜欢吃糖一样……”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见张翠花躲在不远处的槐树下，手里拿着根树枝，树枝很粗，她正偷偷对着宅基地的木桩比划，想把木桩弄倒。陆柒柒赶紧喊：“奶，别弄木桩！木桩倒了，房子就建不起来了，像医院的床倒了，就没地方睡了！”
张翠花被突然喊住，慌了，手里的树枝掉在地上，正好砸在自己的脚背上。“哎哟！” 她疼得跳脚，盯着陆柒柒骂：“都怪你！要不是你喊我，我能砸到脚吗？你就是故意的！”
陆老实赶紧跑过去，想扶张翠花：“娘，您没事吧？快去屋里歇着，我给您揉揉脚。”
“不用你假好心！” 张翠花推开他，却还是忍不住揉着脚，疼得龇牙咧嘴，“我就是过来看看，谁要弄你家木桩了？你别冤枉好人！”
陆柒柒站在原地，盯着那根掉在地上的树枝，又看了看没倒的木桩，突然对着空气说：“木桩没倒，像医院的床没塌一样，王姨说床塌了就没地方睡了，木桩倒了就没地方建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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