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墨色金脉的“守夜草”,很快便成了青川西巷的新地标。
它无声地宣告着,那一夜的终结,亦是新秩序的开端。
清晨六点,天光熹微,空气里还残留着昨夜的寒意,露珠在草叶上凝成细小的水珠,折射出淡青色的冷光,指尖触之冰凉滑腻。
远处传来早班电瓶车启动的嗡鸣,夹杂着巷尾狗吠与水龙头哗哗放水的回响。
巷口那道由“诺”演化而来的“言”字刻痕,在晨光下泛着一层奇异的微光,仿佛是青石板自身的脉络,表面如覆薄釉,光滑得不沾一滴水。
几个早起的街坊提着铁皮水桶,拿着硬毛刷子,想将这道“不祥”的痕迹清洗干净,却发现无论怎么冲刷,水流都像遇到一层无形的油膜,从字迹上滑开,连一粒灰尘都带不走。
刷子刮过时发出刺耳的“吱——”,却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涟漪。
“邪门了嘿!”一个大爷敲着水桶边,金属撞击声在窄巷中回荡,满脸惊异。
“春姨花甲粉”的摊位前,陆阿春正蹲在小马扎上,翻看一本厚厚的硬壳笔记本。
这本子是昨夜连夜赶制出来的,封面用记号笔写着四个大字——《值守手记》。
她一页页翻过,纸张粗糙摩擦着指腹,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
昨夜参与“一级响应”的二十多名协理员,竟无一人提前离岗,哪怕是平日里最怕冷、最惜命的五金店小林,也裹着两层军大衣,哆哆嗦嗦地守到了天亮,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成白雾,军大衣肩头结了一层霜花。
记录本上的内容更是五花八门。
“凌晨两点十三分,老王家的狗没叫,很反常。”——字迹潦草,带着焦虑的顿挫。
“三点零五分,西巷口的路灯闪了一下,但我确认了,是灯泡老化。”——后面还附了个简笔电路图。
“四点半,听到隔壁有婴儿哭,五分钟后停了,应该是喂完奶了。”——墨迹被手指蹭开一点,像是写的时候正抱着暖水袋取暖。
没有一句提到鬼怪,没有一句渲染恐惧。
全是些鸡毛蒜皮的日常琐碎,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像冬夜炉火旁棉被裹身的温热感,又似听见邻居家锅铲翻炒时安心的声响。
陆阿春忽然明白了,这帮人守了一夜,不是因为害怕那个影子,而是发自内心地想守护这份宁静。
他们不再是被动地等待“乔哥”显灵,而是主动扛起了责任。
一股热血直冲脑门。
陆阿春“啪”地合上本子,拎起两杯刚冲好的滚烫豆浆,一脚踹开了乔家野的屋门。
“哐当!”木门撞墙的震动让窗台上的玻璃杯轻颤,发出细微嗡鸣。
屋里,乔家野正靠在窗边,脸色苍白,嗓子因为系统惩罚的后遗症,依旧沙哑得如同破锣。
他被这声巨响吓了一跳,刚要开口,一杯豆浆就塞进了他手里,瓷杯滚烫,掌心一阵灼痛。
“你给老娘听好了!”陆阿春叉着腰,热气腾腾的豆浆在她面前形成一团白雾,带着浓郁豆腥味扑面而来,“现在这帮人,没一个想当什么‘乔哥的信徒’!他们就想正儿八经上班,拿工牌,当一个堂堂正正的守夜人!你懂不懂?”
与此同时,高青的工作室里,灯火通明。
她已经对着电脑屏幕分析了整整一夜。
最后那段影像被她放慢了无数倍,每一个像素点的变化都被量化成了数据。
这些数据来自她三天前悄悄埋设在香炉底座的量子谐振探测器——当时她就说:“总得有人记录历史。”
“不对……”她喃喃自语,指尖在键盘上飞速敲击,清脆的按键声在寂静房间中不断回弹。
影子跪地,捧起灰烬的动作,在数据模型里呈现的并非“屈服”或“献祭”的能量波动,而是一种……“交付”。
一种履行古老契约,将某种权限交还的仪式性动作。
她立刻调出了过去三十天,乔家野摊位前那座香炉的所有微观能量监测记录。
一条惊人的曲线出现在屏幕上——自从“门工会”成立,协理员开始轮值后,每当有人完成一次有效的守护行为,比如记录一次异常、安抚一个受惊的邻居,香炉就会释放出一丝极其细微的能量波动,与完成行为的协理员产生瞬时共鸣。
“愿力不再是单向输出……”高青的眼睛亮得惊人,镜片反射着蓝光,嘴唇因激动微微发干,“它已经形成了反馈闭环!乔,你不是在消耗自己,你建立了一个……一个可以自我循环的社区能量场!系统正在被集体意志重塑!”
她抓起手机,直接给乔家野发去一条信息,言简意赅:“必须立刻推行正式身份认证,发工牌!”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憔悴的脸上。
“反馈闭环?”他喃喃道,喉咙撕裂般疼。
可就在这痛楚中,他忽然笑了。
原来不是他在养活这个系统,是这些人,用一夜又一夜的坚守,在替他续命。
一股暖流自心底涌起,比任何灵能都纯粹。
他撑着桌子站起来,抓起笔——这一回,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是为了回应信任。
当天中午,一张由乔家野亲笔书写的公告,被陆阿春贴在了西巷最显眼的老槐树下——“守门人认证仪式,即刻启动”。
规则很简单:所有自愿加入的协理员,需于三日内提交一份《值守手记》。
内容不限,格式不限,唯一的要求是“真实记录一次夜间见闻与内心所感”。
陆阿春自告奋勇当起了初审官。
“写‘我看见鬼影’的,不算数!”她在动员会上吼道,声音穿透清晨薄雾,惊飞了枝头麻雀,“写‘我听见老张家两口子吵架声停了,松了口气’的,这才算数!咱们守的是人,不是鬼故事!”
三天后,经过陆阿春火眼金睛的筛选,首批十八份最质朴、最真实的“手记”脱颖而出。
当晚子时,十八人齐聚在夜市打烊后的“春姨花甲粉”摊位前。
周围的卤味摊、烧烤摊都收了棚架,只剩几根铁签斜插在炭盆里,余烬冒着青烟,散发出焦香混合油脂冷却后的微腥气味。
风掠过空桌,吹动桌面上的手记纸页,发出沙沙轻响。
十八人围成一圈,手记摆在中央的小桌上,纸页被夜风吹得微微颤动。
乔家野站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叠金属卡片——那是他连夜打磨的工牌原型,边缘尚有些毛刺,握在手中略显粗粝。
“现在,我要问你们最后一句,”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坚定如铁,穿透寂静夜空,“你们愿意,为这片巷子值一次真正的班吗?”
没有掌声,只有十八个声音,齐声回答:“愿意。”
就在那一刻,香炉深处,灰烬轻轻扬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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