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之失控之下拨出的另一通电话,打给了他的兄长李言淳。
他那破碎的、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灵魂的嗓音,隔着听筒,只剩下一句微弱却执拗的哀求:“哥……带我回家……”
李言淳亲自来接他。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如同撕破夜幕的凶猛巨兽,冲进沉沉的雨幕。
就在幻影冲破雨帘、一个急刹停在餐馆门口的刹那,沈杰希刚好跌跌撞撞地从餐厅里冲出来,正焦急地四处张望寻找李言之。
他的目光瞬间被那辆散发着强大压迫感的黑色座驾攫住。
祖母绿的车尾灯在湿漉漉的积水中拖曳出两条鬼魅般的光带,幽幽闪烁。
沈杰希的心跳骤然失序,疯狂地擂动着胸腔!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发疯般地追进瓢泼大雨里!
昂贵的皮鞋重重踏碎水洼,溅起浑浊的水花,如同为他敲响的、绝望的倒计时鼓点,疯狂地催促着他向前狂奔!
“等等——!李言淳!等等——!” 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声音却被狂暴的雨声无情地吞噬、显得那么渺小、那么无力。
然而,那辆象征着绝对权势的幻影,没有丝毫停留的意图,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不容置疑的咆哮,淹没了所有微弱的呼喊。
就在幻影以一个流畅而冷酷的姿态拐过街角的瞬间,车轮碾压过巨大的水洼,飞溅起的冰冷泥水仿佛泼了他满身。
他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立在滂沱大雨中,狼狈不堪。
只能呆呆地望着那两点象征着李言淳的祖母绿尾灯,最终彻底熄灭在都市霓虹交织的、冷漠的洪流之中,如同从未出现过。
……
车内,暖气开得很足。李言之如同一个受尽委屈、终于回到母体子宫的婴儿,将自己蜷缩成最小的一团,占据着宽大后座的一角。
他的头轻轻地、依赖地枕着李言淳肌肉紧绷的大腿,身体却仍在酒精和巨大的悲伤余波中,无法控制地簌簌发抖。
李言淳则一言不发。
冷硬如刀削般的脸部轮廓在窗外掠过的光影中明明灭灭,毫无表情地凝视着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街景,仿佛一座没有生命的雕塑。
然而,他那双骨节分明、惯于执掌权柄的手,却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笨拙的温柔,落在了李言之湿漉漉的、冰冷的头发上,一下,又一下,极其缓慢而沉重地抚摸着。
那是他唯一懂得的、沉默的安抚方式。
高速行驶的车身晃动,加剧了醉酒带来的晕眩。
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再也无法压制。
车刚在李家宅邸门廊下停稳,李言之便猛地推开车门,踉跄着冲到路边,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仿佛要将五脏六腑、连同那蚀骨的痛苦都一并呕出。
李言淳默默地拿起一瓶拧开的矿泉水和一块干净的手帕,如同最忠诚的影子,静静地站在细雨里,等待着他吐完。
雨水打湿了他昂贵的西装肩头,他却浑然未觉。
当李言之终于停止了那撕心裂肺的干呕,身体虚脱般微微摇晃着,勉强站稳时。
李言淳伸出手,准备抓住他的手臂,将他从那片污垢和狼狈中拉起来。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弟弟的瞬间——
李言之突然抬起头,那双被泪水、雨水和痛苦彻底洗刷过的、空洞得吓人的眼睛,直直地望向自己的兄长。
然后,他毫无征兆地、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双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积着雨水的石板上!
“噗通”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彻底碎了。
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无声地、源源不断地从他那双盛满绝望的眼中奔涌而出!
嘴唇剧烈地颤抖着,破碎的呜咽伴随着含糊不清的呓语:
“没有了……哥……再也没有他了……就像爷爷一样……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他了……找不到了……”
李言淳挺拔如松地站在原地,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冷峻的面容。
他既没有出言安慰,也没有俯身搀扶,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蕴含着风暴的眼睛,沉沉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跪在雨水中、如同被整个世界抛弃的弟弟。
仿佛在确认某种彻底的摧毁。
“七年了……整整七年……” 李言之的泪水混着雨水,在他苍白如鬼的脸上肆意流淌,汇成绝望的溪流,“他的心里……从来……从来都没有我……一点位置都没有……只有‘靖川’……吾爱靖川……吾爱靖川……”
他神经质地重复着那四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和最深的梦魇。
最后拨给赵云笙的那通电话,每一个字都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清醒过来的意识里反复灼烧。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尤其是那句带着血泪的诅咒,此刻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疯狂回响,挥之不去,噬咬着他的灵魂。
“以后……我再也不能见他了……他应该是我的,是我的赵云笙……” 他喃喃自语,茫然空洞的眼神望向眼前的兄长,仿佛在寻求一个不存在的答案,“没有了他……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李言之的双眼,如同两只盛满苦水的破碗,溢满了无边无际的、令人心碎的痛苦。
他像一只被猎人射穿了心脏、失去所有庇护的幼兽,在冰冷的雨夜里彷徨无助,瑟瑟发抖。
“他爱着别人的灵魂……” 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于我而言……就如同他死去一般……我既不能忍受他死……也不屑于……去染指一个……属于别人的、深爱他人的灵魂……”
这是最后的骄傲,也是刻骨的绝望。
清冷的、被雨幕模糊的月色,吝啬地洒在他湿透的、跪伏的身影上,将这一幕映衬得更加孤独、凄凉,如同中世纪宗教画中殉道的圣徒。
他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生命力、失去了灵魂的雕像,静静地、毫无生气地跪立于天地之间,无欲无求,只余一片死寂的空茫。
然而,那空洞的眼神深处,却仿佛连接着无尽的苦海。
泪水像永不枯竭的泉眼,无声地、汹涌地滑落,浸透了他早已湿透的衬衫前襟,与地上的雨水融为一体。
“既然如此……” 李言淳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缓慢,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不容置疑的坚硬,“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他微微俯身,目光如鹰隼般攫住弟弟空洞的眼睛,“我会让他匍匐在你面前。无论是用金钱堆砌,还是用权力碾压。”
李言之听着兄长冰冷而强势的话语,涣散的眼神终于凝聚起一丝微弱的、近乎嘲讽的清明。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雨水顺着他精致的下颌线滴落。他凝视着李言淳,一字一顿,清晰而疲惫地说道:
“不爱我的……连跪在我面前的资格都没有……我要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又有何用……”
说完这最后的话语,李言之像是耗尽了这具躯壳里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也像是终于找到了归宿。
他不再抵抗,不再挣扎,缓缓地、缓缓地向一侧倾倒。
他的身体,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献祭般的顺从,轻轻地触碰着冰冷、坚硬、积着雨水的石板地面。
那触感,仿佛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解脱,一个可以无限包容他所有悲伤与破碎的、冰冷的怀抱。
他蜷缩起身体,如同一个回到母体的、寻求庇护的婴儿,安静地、彻底地合上了那双盛满痛苦的眼睛。
然而,尽管双眼紧闭,滚烫的泪水却依然如同断线的珍珠,源源不断地、无声地,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混入身下冰冷的雨水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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