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极渊归来,烈阳酒馆——或者说,初步觉醒的“文明方舟”——仿佛脱胎换骨。它不再仅仅依赖地脉,其核心那温暖而坚韧的【文明薪火】如同内置的永动炉心,驱动着这庞然大物,以一种沉稳而不可阻挡的态势,在北方荒原上留下一条条生机盎然的绿色轨迹。
江小鱼掌心的赤金纹路微微发烫,与酒馆、与冥冥中那浩瀚的火种本源保持着某种玄妙的联系。他并未急于探索星图所示的其他位面,而是决定先折返,巩固后方,消化此次极渊之行的收获,并为小脉和朵拉寻找彻底治愈伤势的办法。
归途选择了另一条略为偏西的路径,意图绕过一些已知的危险区域和银秤同盟可能残存的势力范围。然而,命运的丝线,似乎总喜欢将人牵引向特定的节点。
这天黄昏,酒馆前方出现了一片极其怪异的谷地。两侧山崖高耸陡峭,如同被巨斧劈开,岩石呈现出暗沉的铁锈色。谷口狭窄,向内望去,谷底并非草木,而是铺满了厚厚的、颜色各异的……碎片。
那不是普通的岩石碎片。在落日的余晖下,那些碎片反射着陶瓷、琉璃、金属特有的光泽——那是无数碎裂的酒器!酒杯、酒壶、酒坛、酒樽……大的如磨盘,小的如指甲,层层叠叠,不知堆积了多厚,将整个谷底几乎填满。碎片之间,隐约可见森森白骨,有些白骨手中,甚至还紧握着半截破碎的酒器。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陈腐了不知多少年的酒气,混合着尘土与死亡的味道。
“这是……‘断觥谷’?”老莫翻着地图和古籍,脸色有些发白,“传说中上古一场涉及‘酒神信仰’的惨烈决战之地。据说败者一方的所有酒器都被当场击碎,连同持觥者一起埋葬于此。这里的怨念和残存的酒神律法力量非常诡异,靠近者容易陷入永恒的‘醉死’幻境……头儿,咱们最好绕开。”
江小鱼看着那片死寂而诡异的谷地,点了点头。他也不想节外生枝,尤其是在小脉状态不佳的情况下——小家伙自从极渊回来后,虽然身体无碍,但昨晚突然发起了低烧,一直昏昏沉沉,只偶尔呢喃几句让人听不懂的话,比如:“谷底……有好多空杯子在哭……好伤心……”
然而,就在江小鱼准备下令酒馆转向,绕开这片不祥之地时——
“嗡……”
酒馆自身,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基深处的震颤!紧接着,那对巨大的晶化履带,竟然在没有得到任何指令的情况下,自行开始转动、调整方向!庞大的身躯,缓缓而坚定地……朝着断觥谷那狭窄的入口驶去!
“怎么回事?!控制系统失灵了?”老莫惊呼,扑到控制台前,却发现所有手动操控装置都失去了响应!酒馆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志”,正被某种来自谷地深处的、强烈的“呼唤”或“牵引”所吸引!
同时,酒馆地基中那些与铁母之灵融合的铁藤,也如同嗅到气味的蛇群,不由自主地从履带缝隙、从墙体根基处探出,如同无数根敏感的触须,深深扎入谷口干燥的沙土之中,似乎在贪婪地汲取、感知着什么,又像是在……朝圣。
“是铁母之灵……它在回应谷地里的东西!”朵拉脸色凝重,她能感觉到自己与金属生命那微弱的共鸣正在剧烈波动,“那里……有和它同源,或者让它感到极度渴望、或极度悲伤的东西!”
塞拉菲娜已经持剑立于前檐,金色瞳孔警惕地扫视着越来越近的谷口:“领主,强行脱离?”
江小鱼眉头紧锁,看着酒馆这反常的自主行为,又想起小脉的呓语,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但他知道,强行用【法则重构】权限中断酒馆行动或许可以,但可能会伤及刚刚与火种深度共鸣、正处于微妙蜕变期的酒馆本身,更可能错过某些至关重要的线索。
“稳住,保持警戒,跟着它进去。”江小鱼最终下令,“看看究竟是什么在吸引它。”
酒馆碾过谷口散落的碎陶片,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缓缓驶入了断觥谷。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高耸的山崖遮挡,谷内光线骤然昏暗。堆积如山的破碎酒器在昏暗中泛着幽幽的微光,那些半掩的白骨更添诡异。酒气愈发浓烈,几乎凝成实质的雾气,带着一种甜腻到令人作呕、却又隐含庄严的气息。
当酒馆那庞大的身躯完全进入谷地中心区域时——
“轰!轰!轰!”
地面剧烈震动!无数裂痕在堆积的碎陶片与白骨间炸开!一具具身影,破土而出!
它们并非活物,而是由某种暗青色青铜铸造的“酒俑”!高约两米,人形,但面部是光滑的、没有任何五官的青铜面罩,只在眼部位置留有两个幽深的孔洞。它们身披古朴的战甲,样式与现今大陆任何种族都不同,手中持握着同样由青铜铸造、却闪烁着寒光的奇异长柄战刃。最引人注目的是,每一具酒俑的胸口铠甲上,都铭刻着一枚残缺不全的、仿佛由酒杯、麦穗与火焰扭曲而成的徽记。
整整三百具青铜酒俑,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沉睡的军队被唤醒,从四面八方破土而出,将酒馆团团围住,封死了所有退路!它们沉默无声,但那股冰冷的、带着陈年酒渍与铁锈气息的杀意,却如同实质的冰水,淹没了整个谷地。
为首的一具酒俑,格外高大,接近三米。它手中的武器并非战刃,而是一柄造型奇异、仿佛由无数大小不一的酒杯扭曲缠绕而成的青铜长杖——万杯长杖。杖头最顶端,一只巨大的、如同祭器般的青铜觥微微倾斜,仿佛随时会倾倒出致命的液体。
这具首领酒俑缓缓上前一步,覆盖面部的青铜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一个非男非女、如同两口铜钟互相撞击震荡的宏大声音,从面具下传来,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古老的酒神律令,敲打在所有人的灵魂上:
“僭越者……”
“擅动火种……”
“亵渎酒仪……”
“当饮……千殇!”
“千殇”?千杯伤魂之酒?
塞拉菲娜冷哼一声,圣剑已然出鞘,金色斗气如同燃烧的火焰般升腾:“装神弄鬼!领主,让我……”
“等等!”江小鱼抬手制止了她。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些酒俑胸口的残缺徽记。那纹样……他太熟悉了!与《失落酿造录》扉页上那个模糊的、他一直以为是装饰的印记,完全一致!只是这里的更加清晰,虽然残缺,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圣与……悲怆感。
这些酒俑,和《失落酿造录》,和失落的上古酒神信仰,甚至可能和“行路神所”的起源,有着直接关联!
他看向那具首领酒俑——执觥者·厄里克。对方那冰冷空洞的青铜眼孔,似乎也在“注视”着他,带着一种程序化的审判意味,以及一丝……极其隐晦的、仿佛在确认什么的波动。
一个大胆甚至疯狂的念头在江小鱼心中升起。他深吸一口气,无视周围森然的杀机,忽然从酒馆前檐一跃而下,落在堆积的碎陶片上。
“头儿!”老莫和塞拉菲娜同时惊呼。
江小鱼没有回应,他目光扫过,迅速锁定了一具在破土时似乎头部撞到岩石、略有破损、倒在地上尚未完全爬起的普通酒俑。他快步上前,在那酒俑试图挣扎起身之前,双手猛地按在了它那光滑冰冷的青铜头颅两侧!
“强行共鸣!读取记忆碎片!”江小鱼催动掌心的赤金纹路,将自身那与火种本源共鸣后得到强化的灵魂感知,不顾一切地灌入这具明显蕴含着古老意念的青铜造物体内!
“嗡——!”
青铜头颅剧烈震颤!江小鱼的意识瞬间被拉入一片混乱、破碎、充满悲怆与烈酒气息的幻象洪流!
他“看”到:
一座无法形容其宏伟与神圣的、由美酒与星光构筑的辉煌神殿,正在崩塌!燃烧的文明星河作为背景,无数身影在绝望中战斗、祈祷、消逝。
神殿的最前方,崩塌的台阶之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毁灭的景象,一袭简朴的白衣,手中举着一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陶土酒杯,杯中是清澈如泉水的液体,却倒映着漫天燃烧的星辰。
他缓缓转过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后,他看向了“镜头”,看向了正在读取记忆的江小鱼。
那张脸……
清晰无比。
年轻,平静,眼中却承载着整个文明陨落的重量与决绝。
那是……
江小鱼自己的脸!
或者说,是一张与江小鱼此刻的容貌,有八九分相似,却更加古老、更加沧桑的脸!
幻象轰然破碎!
江小鱼如同被重锤击中,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脸色瞬间苍白,额头上渗出冷汗,脑海中那惊鸿一瞥的“自己”的面容,却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刻。
“初代……酒主……”一个微弱而震惊的声音,从酒馆方向传来。
是奥蕾莉亚。她不知何时也来到了前檐,手紧紧按着自己的心口,脸色比江小鱼还要难看。她体内那源自古老魅魔女王、封印着无数记忆与知识的本源核心,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震颤着!一段被层层封印、连她自己都几乎遗忘的远古低语,如同突破堤坝的洪水,冲破了束缚,在她灵魂深处轰然回响:
“契约见证……星河为酿……文明作觞……”
“初代酒主……以身封火……以待归来……”
“容器……已至……仪式……重启……”
奥蕾莉亚猛地抬起头,看向下方脸色苍白的江小鱼,那双总是氤氲着魅惑与狡黠的紫色眼眸中,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茫然,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源自灵魂本能的敬畏与……恐惧。
她的声音干涩而颤抖,几乎不成调:
“你……你不是什么意外获得金手指的‘玩家’……”
“你是……‘容器’!”
“承载着……某个早已陨落文明最后希望与罪孽的……‘归来之容器’!”
容器?归来?
江小鱼脑海中一片混乱。极渊火种的认可,《失落酿造录》的指引,铁母之灵的追随,如今这断觥谷的拦截,酒俑记忆中的“自己”,奥蕾莉亚体内的远古契约低语……这一切碎片,似乎正在拼凑成一个远超他想象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而执觥者·厄里克,似乎对江小鱼强行读取记忆的行为以及奥蕾莉亚的失态毫不在意,或者说,这本就是他“审判”程序的一部分。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万杯长杖。
随着他的动作,谷地中那浓郁到化不开的陈年酒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操控,开始剧烈翻涌、凝聚!化作无数条粗大无比、闪烁着暗沉酒光的实质锁链,如同拥有生命的巨蟒,从四面八方缠向酒馆的履带、支柱、乃至外墙!
“咔啦啦啦——!”
锁链收紧,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酒馆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行进的势头被硬生生遏止!
“领主!不好了!”老莫的惊呼从传讯水晶中传来,充满了焦急,“地脉!我们和外界地脉的联系被一种奇特的‘酒咒’力量强行封锁、切断了!【文明薪火】的自动运转虽然不受影响,但行路形态的主动操控和大部分能量输出通道都被卡死了!我们……我们动不了了!”
酒馆,被困在了这诡异的断觥谷中,如同落入蛛网的飞虫。
面对这绝境,江小鱼却突然奇异地冷静了下来。他不再去看奥蕾莉亚惊骇的眼神,也不再去纠结那令人头痛的“容器”之谜。他的目光,落在了周围那些青铜酒俑空洞的眼部。
在那幽深的孔洞深处,他似乎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并非完全冰冷程序化的东西——那是一点点残留的、跨越了漫长时光的……“执念”。对某种仪式的执念,对某种味道的执念,对某个身影的……执念。
酒……殇……试炼……
江小鱼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豁出去的疯狂,也带着一丝了然的明悟。
他伸手,从怀中取出那个一直随身携带的、曾经装满【烈阳精酿】、如今早已空空如也的银质酒瓶。然后,他再次用匕首,划开了自己那已经烙印了赤金纹路的掌心。
鲜血涌出,滴入空瓶。
他看着瓶底那一点点属于自己的、温热的鲜血,又抬头看向执觥者·厄里克那冰冷的青铜面具,朗声道,声音在寂静的谷地中回荡:
“既然你们的试炼是‘酒’,是‘殇’……”
“那我便以我血为引,以我心为酿……”
“敬你们一杯……”
“敬这被遗忘的战场,敬这未散的执念,敬那……或许存在的……‘过去’。”
说着,他手腕一翻,将瓶底那混合了自己鲜血与意志的“血引”,朝着脚下布满碎陶与白骨的地面,轻轻倾倒下去。
血滴落地的瞬间——
“嗡————————!!!”
整座断觥谷,所有堆积如山的碎陶片、所有青铜酒俑、甚至那弥漫了不知多少万年的陈腐酒气,都同时发出了低沉而宏大的共鸣与嗡鸣!那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被触动、被唤醒、被某种极其熟悉又极其陌生的“味道”所震撼的集体战栗!
三百具青铜酒俑,那整齐划一、充满杀意的步伐,同时顿住了!它们微微歪着头,仿佛在用那空洞的眼孔“凝视”着地上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血迹。面具下,传出了不再是整齐铜钟声的、细微而杂乱的、如同风吹过空杯般的……悲鸣?低语?
执觥者·厄里克举着万杯长杖的手,也缓缓放低了一些。他那铜钟般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少了些冰冷的审判,多了一丝极其复杂的、仿佛程式出现了逻辑矛盾的……叹息?
“你竟敢……以‘情’破‘律’……”
“以凡血……污圣仪……”
沉默了片刻,那声音陡然转厉,却又带着一种近乎期待的决绝:
“好……很好……”
“那就……”
“喝尽这千殇……”
“看你的魂……”
“能否撑住这……归来的代价!”
话音落下,厄里克将万杯长杖重重顿地!
“轰隆——!”
江小鱼面前的地面再次裂开,但这次出现的不是酒俑,而是一座完全由无数大小不一、颜色各异、却都完好无损的古老酒坛堆砌而成的、高达十米的庞大祭坛!祭坛顶端,并非神像或火焰,而是悬浮着密密麻麻、整整九百九十九只晶莹剔透、如同泪滴凝结而成的玉杯!
杯中,盛满了液体。有的清澈如水,映照着星光;有的赤红如血,翻涌着炽热;有的暗沉如墨,散发着不祥;有的七彩流转,迷离梦幻……每一杯,都散发着截然不同、却都蕴含着庞大能量与古老意念的气息。
千殇之酒。
一杯,一伤魂。
九百九十九杯,铺就的,不知是通向湮灭的绝路,还是……揭开真相的阶梯。
酒气锁链依旧禁锢着酒馆,青铜酒俑沉默地包围着一切。
断觥谷中,杀机暂缓,但一场更加凶险、直指灵魂本源的无形试炼,已然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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