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
冰冷的冷汗,像蛇一样贴着韦小宝的脊梁骨往下爬。海大富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和桌上那杯浑浊的、冒着热气的毒酒,构成了一个无解的杀局。
喝?死路一条。
不喝?立刻撕破脸皮,还是死路一条。
窗外那声诡异的夜枭啼叫和击碎酒杯的银针,非但没带来生机,反而将气氛逼至更恐怖的边缘。海大富那句“可以放心喝了”,更像是一道催命符。
韦小宝端着酒杯的手抖得厉害,酒液不断晃出,烫得他手背发红。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似乎下一刻就要崩溃认命。
海大富静静地看着他,浑浊的眼底没有任何波澜,像在看一场早已知道结局的戏。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刹那——
韦小宝眼中猛地闪过一丝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像是再也端不住酒杯,手腕猛地一抖一扬!
“哐当!”
整杯酒被他“失手”泼了出去!并非泼向海大富,而是泼向桌面上那盏摇曳不定的油灯!
噗!
酒液浇在火焰上,发出一声轻微的爆响,火苗剧烈晃动,瞬间黯淡下去,几乎熄灭!屋内光线猛地一暗,只剩下泥炉里微弱炭火的红光,将两人的影子扭曲投在墙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与此同时,韦小宝借着这瞬间的昏暗和动作的掩护,整个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向后猛蹿,脚下故意绊倒那张破板凳!
稀里哗啦!
板凳倒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干爹饶命!儿子手滑!儿子该死!”他顺势滚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大的“惊恐”,磕头如捣蒜,整个人缩成一团,充分利用这制造的混乱和昏暗来隐藏自己真正的表情和意图。
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像是彻底的失手和狼狈,却又透着一股被逼到极处的、豁出去的狠劲!
屋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半黑暗和死寂。
只有酒水滴滴答答从桌沿落下的声音,和韦小宝“惊恐”的喘息啜泣声。
海大富依旧坐在椅子里,在昏暗中看不清表情。他没有动,也没有立刻发作。那杯本应被韦小宝喝下的毒酒,此刻正浸染着桌面,散发出一种更加古怪的、混合着烧刀子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苦涩气味。
他似乎在品味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这看似意外、却又巧合得过分的“失手”。
良久。
久到韦小宝磕头的额头都快麻木,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海大富才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吁出一口气。那气息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一团白雾。
“手滑……”他嘶哑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沉的、冰冷的玩味,“你这双手……倒是滑得很。”
他并没有起身,也没有叫破什么,只是用那双在昏暗中依旧亮得瘆人的眼睛,看着蜷缩在地上的韦小宝。
“看来,”他慢吞吞地说,“今晚这酒,是喝不成了。”
“滚出去。”
最后三个字,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极其不耐烦的、仿佛驱赶苍蝇般的厌恶。
韦小宝如蒙大赦,又不敢表现得太过,连滚带爬地起来,声音依旧带着“惊魂未定”的颤抖:“谢……谢干爹!儿子这就滚!这就滚!”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了屋子,踉跄着冲入冰冷的夜雾中,直到远离那小院,才敢靠着一堵宫墙,像离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息,浑身彻底被冷汗浸透。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间依旧透着昏暗光亮的屋子,心脏仍在狂跳。
赌赢了!
暂时赌赢了!
用一场泼天的狼狈和“意外”,硬生生搅黄了这杯绝命毒酒!
但那老狐狸最后的眼神……
韦小宝打了个寒颤,不敢细想。
他只知道,那间屋子,他再也回不去了。
那层虚伪的“父子”面纱,今夜,已被那杯泼出的毒酒,彻底腐蚀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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