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凤翔粮车被劫,陈镒再也坐不住了,当即决定动身去凤翔找于谦商议对策。
立刻叫人备马,一路风尘仆仆,马蹄子差点没跑出火星子。
紧赶慢赶一日一夜,陈镒总算灰头土脸地出现在凤翔府衙。
这一路上,他就只在驿站眯了两个多时辰,这会儿眼圈乌黑、头发凌乱,官袍上还沾着几根草屑,颇有几分难民气质。
也顾不上整理仪容,马上安排人去请于谦,同时找来凤翔知府询问情况。
不一会儿,凤翔知府林良文从后衙出来,见他这副模样,大惊道:“抚台大人,您这是……”
“少废话,”陈镒没心思客套,劈头就问,“凤翔现在情况怎么样?粮食还剩多少?那批被劫的粮食到底怎么回事?”
林良文一边擦汗一边汇报,那汗珠子也不知是急出来的还是吓出来的:“抚台大人啊!府库里那点赈灾粮,满打满算……也就够撑两日了。”
“那批被劫的粮食,是从汉中千辛万苦运出来的,刚出栈道没多远,就让土匪给劫了!”
“土匪?”陈镒眉头拧成了个麻花,“护卫的兵丁呢,吃干饭的?”
要知道,这运粮大队可是配了一整个百户所护卫。
别看只有百来人,那可都是披坚执锐、弓弩齐备的精兵。
寻常土匪,就算来五百人、一千人,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怪就怪在这儿,”林良文哭诉道:“据逃回来的兵丁说,那伙人穿得破破烂烂,用的也是竹箭竹枪,少有铁器。可进退有度,配合默契,愣是把咱们的人给打退了!”
“哟呵?”陈镒挑眉,满脸的不信任。
竹箭竹枪,靠着什么配合,就能打退了披坚执锐的兵丁?
陈镒虽然不知兵,但也明白这其中水分有多大。
“你当本抚台好糊弄?”陈镒一拍桌子,震得茶盏叮当响,“一群拿着竹枪的野人,能劫得了官粮?”
林良文连忙解释:“抚台明鉴!下官起初也不信,可盘问了所有逃回来的兵丁,口供全对得上!”
“那地方是个山谷,整日吹北风,他们在谷口燃湿木,浓烟顺着风灌进谷里,护卫们被熏得睁不开眼、喘不上气。”
“随后,那些土匪再发动攻击,护卫们这才不敌……”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是于谦已经赶到。
林良文还想行礼来着,可陈镒却是不管这些许多,直接拉住于谦,将劫粮之事告之。
末了,他望着于谦,询问道:“你看……能不能先暂停对凤翔卫所的调查,让他们去把粮食抢回来?”
于谦想都没想,微微摇头道:“不行。”
他本人就在凤翔,这劫粮之事,他比陈镒知道的更清楚。
接着,于谦开始给陈镒分析缘由。
劫走这批官粮,绝非是一般土匪。
寻常毛贼没这胆子,更没这本事。
不管是烟熏战术,还是最后的进攻节奏,都不是普通山匪能做到的。
更关键的是,三千石粮食被劫走之后,就此消失,毫无踪迹。
三千石粮食,可不是个小数目。
一石粮食约一百二十斤,三千石就是三十六万斤,合一百八十吨。
这么多东西,不管何种方式运输,总该留下些痕迹。
光这一项,就说明此次劫匪之不凡。
所以,就算让卫所立刻出兵,要找到他们,然后剿灭,再夺回粮食。
这其中的耗时,也非一两日能行。
“还有最后一点,”于谦压低声音,神色凝重,“我查到凤翔卫所的问题,恐怕不限于这一府。”
“现在若让卫所动起来,证据链一断,再想抓他们的尾巴就难了!”
陈镒一听,心里那叫一个憋屈,活像喉咙里卡了浓痰,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得,卫所是指望不上了。
他只好扭头对林知府道:“去!找府里那些富户借粮,在新粮食到来之前,先顶上几日。”
林良文一张脸瞬间皱成了风干的苦瓜,腰弯得快要对折:“抚台明鉴……下官、下官早就在借了……”
他低着头,眼神躲闪,声音越说越小:“可各家都说没有余粮。他们对朝廷……咳咳,那个,也不是多信任,实在不愿借啊。”
“不愿?”陈镒像是听到了全天下最离谱的笑话,当场气笑了。
“嗬!本抚台好声好气跟他们讲道理,他们倒端起架子来了?”
他袖子一甩,气势全开:“告诉他们,没什么愿不愿的!现在是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
“常言道,抄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本抚台倒要看看,是他们脖子硬,还是朝廷的王法硬!”
林良文一听这杀气腾腾的话,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慌忙劝道:
“抚台大人,慎重,慎重啊!这些人家,族中多有子弟为官,盘根错节,若是强行……”
陈镒看着他这副急于撇清干系的模样,气得牙根发痒。
这知府,分明是怕担责任,提前把困难摆出来,万一将来出了岔子,好方便他甩锅!
但他陈镒行得正坐得直,岂会怕这个?
本官是为了关中百万生灵,为了朝廷赈灾大计!
就算手段激烈些,行事有亏,那又怎样?
他当即把胸口拍得砰砰响:“你只管放手去借!”
“天塌下来有本官顶着!十日,就十日!西安府的新粮必到!到时候连本带利还给他们,绝不让你的父母官难做!”
有了陈镒的保证,还有于谦的见证,林良文明白,日后就算真出了事,自己也能当个不粘锅。
他当即拱手,语气积极了不少:“是,抚台大人,下官这就……”
当此之时,门外一声高亢的通传,声震屋瓦:“报——法门寺慧明长老,求见抚台大人!”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生生把林良文给喊定在了原地。
陈镒眉头当即就皱成了川字,心中顿时生出几分火气来。
这里是知府衙门,大家正在里面商量军国大事,一个和尚求见,竟给搞的这么高调?
他斜睨了林良文一眼,冷声道:“林知府,你这衙门……倒是挺有意思。本抚台来时,于少保来时,可没听到这么‘郑重’的通传啊。”
林良文一听,就明白陈镒不满在哪儿,一个和尚,排场竟比陕西巡抚和于少保还大。
他连忙赔着笑找补:“抚台息怒,法门寺是名刹古寺,慧明大师更是凤翔府一等一的大善人。他此番主动求见,定有要事,抚台,不如……就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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