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的密报在众人手中传阅,厅堂内的空气仿佛凝成了冰。
待最后一人放下那页承载着血与火的奏报,无需多言,一切已昭然若揭。
什么哈喇慎部南侵?不过是一出借刀杀人的戏码!那所谓的草原流寇,不过是晋商豢养的爪牙、披着狼皮的白手套。
他们悍然叩击弘赐堡,目标直指王越——就是要斩断那深入山西泥沼的探针,让这桩牵扯代王、晋王与边镇卫所的惊天勾当,就此沉入永夜。
何等猖狂!又何等愚不可及!
难道他们真以为,没了王越这根刺,朝廷便会束手无策,向他们俯首让步?
朱祁钰端坐上首,指尖无意识地在紫檀扶手上轻叩。
一股冰冷的怒意在他胸中翻涌,最终化作唇边一丝自嘲的冷笑。
事情发展的现在这个地步,怪谁?怪他自己!
怪他此前总存着几分妇人之仁,总想着以最小的代价、最温和的手腕,慢慢剜去山西这块烂疮。
他给过机会,也给过台阶。
可换来的,却是对方蹬鼻子上脸,将他这份克制当成了怯懦可欺!
好啊,真是好得很!
既然天堂有路你们偏不走,地狱无门却硬要闯进来。
朱祁钰眸底寒光一闪,那就休怪本王掀了棋盘,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皇权铁腕!
某些人,在山西做土皇帝做得太久了,怕是忘了头顶悬着的利剑究竟握在谁的手里!
“啪!”朱祁钰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也惊醒了满堂文武。
“众卿家,情势已明如烛火!”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声音斩钉截铁:“朱仪!”
“末将在!”年轻的将领精神一振,猛地踏前一步,单膝点地。
他心知肚明,自己尚未承袭成国公爵位,此刻能被摄政王在如此紧要关头点将,便是天大的信任与机遇!
此去若能建功,袭爵之路将再无阻滞!
“着你即刻点齐三千精锐,”朱祁钰语速如刀,“昼夜兼程,驰援弘赐堡!务必保下王越性命,将人给本王活着带回来!”
“末将遵令!”朱仪声如洪钟,眼中燃着灼热的战意,“必不负王爷所托!”
他略一迟疑,还是问道:“若……若末将赶至之时,王越已不幸……”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但意思已然明了。
朱祁钰脸色骤然一沉,用冰冷的声音说道:“若是王越殉国,那便依王越最后的奏报所载,将那田家、范家……”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淬着杀意,“……从大明户籍之上,彻底抹去,鸡犬不留!还有那个山阴县的县令,一并送他阖家下去,给王卿陪葬!”
“王爷!”督察院左都御史萧维祯脸色一变,忍不住出列,试图规劝道:“田、范两家纵有滔天之罪,也当三司会审,明正典刑。族诛之刑,牵连甚广,未免……过于酷烈!尤其那山阴县令更是朝廷命官,岂能不问情由便行灭门?此非圣君之道!”
朱祁钰摇头否定,“本王明白萧卿的意思。律法,程序,本王都懂!可若王越真因查案而殉国,若朝廷钦差真被马匪截杀于边镇之内……此等骇人听闻之事,若无雷霆手段震慑宵小,何以正国法?何以慰忠魂?必须以血还血!必须有人为此付出足够惨痛的代价!”
于谦此时也沉声开口,他并非反对惩处,而是看得更深:“王爷,田、范二族,山阴县令,乃至那些所谓的马匪,皆不过是浮出水面的恶疮脓血。山西积弊,盘根错节,非一日之寒,更非区区几家商人、一个县令所能造就。其背后,卫所糜烂、吏治败坏、更有藩王牵扯……若不连根拔起,终是治标不治本。此等沉疴,欲根治,需徐徐图之,稳扎稳打。”
“徐徐图之?稳扎稳打?”朱祁钰猛地站起身,声音中都带着压抑的愤怒,“于少保,本王何尝不想慢慢来?本王给过他们时间,给过他们体面。是他们,是那些躲在山西的蠹虫,视本王之仁善为可欺!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本王的底线。勾结蒙古,截杀钦差,攻打官军……这是谋逆!是造反!此风若长,国将不国,本王没有耐心再跟他们耗下去了!”
目光扫过众臣,让他们明白自己的决心,随即又命令道:“石亨!”
“末将在!”石亨虬髯一抖,抱拳应诺,声若洪钟。
“着你即刻整顿京营兵马!尽快给本王点齐十万可战之师!随本王进驻居庸关!”
此话一出,立刻让众臣应激,去年的土木堡之变,一下又重新浮现了众人眼前。
“进驻居庸关?!”
“王爷万万不可轻动啊!”
“王爷乃国家柱石,岂可轻涉险地!”
一个个脸色发白,纷纷出言劝阻。只能说,土木堡伤大明太深。
朱祁钰猛地一抬手,五指箕张,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笼罩全场。嘈杂的劝阻声如同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慌什么!”朱祁钰的声音恢复了冷冽的平静,却比刚才的怒喝更具压迫力,“本王说的是亲征吗?本王说的是——进驻居庸关!以大军压阵,震慑宵小,安定边关人心!”
他目光转向郭登和王直,继续部署:“武定侯郭登,吏部尚书王直。”
两位重臣立刻躬身:“臣在!”
“着你二人,持陛下的王命旗牌,带上属官即刻启程前往山西!彻查吏治!整顿卫所!凡涉王越遇袭案、凡涉勾结蒙古、凡涉贪墨渎职、凡涉阳奉阴违者……无论品级高低,无论牵涉何人,一律拿下!严惩不贷!本王要你们,一次性,把长在山西身上的这颗毒疮,连皮带肉,给本王剜干净!”
“臣……遵旨!”郭登与王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沉声应下。
“抚宁伯朱永!”朱祁钰再次点名。
“末将在!”朱永精神抖擞地出列。
“着你精选一营精锐,沿途护卫郭、王二位大人!”朱祁钰盯着他,一字一顿,“若有宵小胆敢阻挠钦差办案,或危及二位大人性命,格杀勿论!”
“末将遵令!”朱永挺直腰板,声音铿锵有力。
指令如疾风骤雨般下达完毕,厅堂内一片肃杀。
朱祁钰的目光缓缓扫过神色各异的群臣,最终落在悬挂的巨幅疆域图上那标注着山西的位置,眼神冰冷。
天堂路已断,地狱门自开。
这一次,他要让整个山西,都听到摄政王刀锋出鞘的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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