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走廊尽头灌进来,吹得窗纸哗啦作响。我扶着墙根往前走,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短匕插进地面撑住身体,掌心被刀柄硌出一道红痕。
吊坠贴在胸口,还在发烫,像是吞了火种。它刚才吸走了药里的毒,现在又在微微震动,像在指引什么方向。
我咬牙站直,推开侧门。外面雨停了,碎石路上积着水洼,映不出星月。妖塔在废墟深处,黑影斜斜地戳向天边,塔顶裂了一道缝,像被人劈开过。
我没回头。陆九玄还躺在隔壁昏迷不醒,呼吸声隔着墙传不出来。我知道他不会追来——就算醒了,也得等剑气归脉,至少还要两个时辰。
塔门歪斜地敞着,封印符纸早已烧成灰烬,散在地上像干枯的叶。我蹲下身,指尖捻起一点残渣,凑近鼻尖嗅了嗅。有焦味,还有点腥气,是七杀阵留下的余威。这种阵法专噬灵识,踏错一步,轻则失神,重则魂裂。
我从袖口抖出一把草药灰,这是昨夜偷偷藏下的。轻轻撒出去,粉末落在地上,三处地方泛起暗红光斑。死门。绕过去,踩着墙角断砖往前挪。
楼梯塌了半截,我抓着石壁攀上去,手心磨破一层皮。第二层空荡荡的,只剩几具倒伏的傀儡,关节锈死,眼窝里没光。它们巡逻的路线固定,但现在不动了,像是被人提前关了机关。
第三层更暗。我贴着墙摸进去,脚底踩到一堆碎铁片,发出细碎声响。角落里堆着废弃兵器,长枪断头,弯刀卷刃,都是旧战场拖回来的残骸。
正中央有座石台,上面横着一柄刀。
刀身断裂,从中间齐齐分开,锈迹爬满刃口,但刀脊上那道幽蓝光泽却没褪。我走近两步,吊坠猛地一颤,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
刀柄上有字。
我看不清,可它在动,像是要浮出来。
我伸手去拿,指尖离刀还有寸许,一股寒意顺着胳膊窜上来,脑仁像被针扎了一下。眼前忽然闪过画面:雪地,血痕,一个少年背着人狂奔,背后追兵举着火把,喊声震天。
我晃了晃头,那画面没了。
再看刀,它静静躺着,毫无反应。
我屏住呼吸,把吊坠按在刀身上。星盘碎片一碰刀柄,嗡地一声轻鸣,像是回应什么。禁制松了。
我抓住刀柄,用力一拔。
整条手臂顿时僵住。
风雪扑面而来。天是黑的,地是红的。那个少年穿着和司徒墨一样的黑袍,左肩裂开一道深口,血顺着袖子往下滴。他怀里抱着一个人,那人穿着星纹衣,脸色惨白,眉心有一点金痕。
是我。
不是像我,就是我。
他一边跑一边回头看,九条尾巴只剩下六条,其余三条断在雪地里。追兵越来越近,有人掷出飞矛,擦过他后背,撕下一块皮肉。他没停,反而加快脚步,冲进一片密林。
画面一转,火光冲天。祭坛塌了半边,长老们倒在血泊中。一个女人被按在石台上,胸口被剖开,心脏正在跳动。执刀的是个戴鬼面的人,右脸全是疤痕。
剜心。
我喉咙一紧,想吐。
紧接着又是另一幕:少年跪在地上,面前站着一群穿黑袍的老者。他低头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举起断刀,亲手砍向自己的尾巴。一刀,两刀……直到九尾只剩八条半。老者点头,抬手一挥,一名少女被带出来,正是穿星纹袍的那个我。
她转身要走,他抬头喊了句什么。
听不见。
但她停了一下,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我记得。
不是这一世的记忆,是三百年前的。
我猛地抽手,整个人往后跌坐在地,后背撞上石台边缘,疼得倒吸一口气。断刀脱手落地,却没有发出声音,而是悬在半空,刀身微颤。
“别碰它。”
门口传来声音。
司徒墨站在那里,右手捂着心口,脸色发白,像是刚受了伤。他喘得厉害,额角有汗,眼神却死死盯着那把刀。
我没说话,只是撑着地面往后退。
他一步步走进来,脚步很沉。“你本不该现在看到这些。”
“那是我。”我说,“三百年前,你救的人,是我。”
他顿了一下,没否认。
断刀突然震动,幽蓝光芒大盛。画面再次浮现:雪夜里,他抱着我躲进山洞,用体温焐热我冰冷的手。我睁开眼,虚弱地问:“为什么救我?”
他低头看着我,嘴唇动了动。
这一次,我听见了。
“换我来追你。”
我心跳漏了一拍。
司徒墨猛地抬手,一条狐尾扫出,想打落断刀。可刀身一偏,竟自己飞回我手中。我握紧刀柄,额际一阵灼热,竖瞳不受控制地浮现,金光流转。
更多记忆涌进来。
火海中,我被人拖向祭坛,他冲进来,一刀斩断锁链。我摔在地上,他把我拽起来就跑。我问他名字,他只说:“司徒墨。”
我在他背上昏过去前,最后看见的是他的侧脸,还有那句低语:“别怕,我在。”
“够了!”司徒墨突然吼了一声,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地。他捂着胸口,指缝间渗出血丝,“这刀……不是给你看的。”
“为什么?”我站起来,腿还在抖,但没退,“你早就知道我是谁,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没答。只是抬头看我,眼神复杂,像是痛,又像是释然。
“那你送那碗药……是为了试探我?”
他闭了闭眼,“赤炎花能唤醒被封印的血脉。我以为……你需要它。”
“可它也能杀人。”
“我知道。”他声音哑了,“所以我来了。”
我盯着他,手里的刀还在震。吊坠越来越烫,像是要烧穿我的衣服。
“那些记忆……是真的吗?”
他缓缓抬头,“哪一段?”
“你说‘换我来追你’的时候。”
他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却没笑出来。“真的。你不信,跑了三天,我在雪地里追了三天。最后你摔进沟里,我把你拽上来,你说‘别跟着我’,我就说——换我来追你。”
我呼吸一滞。
和纸条上写的一模一样。
不是编的。
全是真的。
我低头看断刀,锈迹深处,有一行小字几乎被腐蚀干净。我用袖子擦了擦,看清了。
“换我来追你。”
刻得很深。
像是用刀尖一笔一笔剜出来的。
我抬起头,想问他什么,可话卡在喉咙里。
他正望着我,眼神安静,不像从前那样带着刺,也不像昨夜递药时的试探。就那么看着,像是要把这一刻记住。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终于问出口。
他没回答,只是慢慢站起身,抹掉唇边的血。袖子里的狐尾轻轻颤了一下,又收了回去。
“因为三百年前,”他低声说,“你也这么问过我。”
我愣住。
他说:“那时候,我说——因为你值得活。”
风从塔顶裂缝吹下来,卷起地上的灰。断刀在我手里嗡鸣不止,像是还没说完的故事。
我想再问,可他已经开始后退。
一步,两步,退出门口。
“叶蓁。”他停在阴影里,声音很轻,“有些事,你现在还不该知道。”
我握紧刀,指节发白。“那就告诉我,现在我能知道什么?”
他看着我,良久,才开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戴着这个?”他抬起右手,露出手腕内侧一道陈年疤痕,形状像枚残月。
我没见过。
他还想说什么,可胸口突然剧烈起伏,一口血涌上来,呛在喉间。
他转身就走,速度快得不像受伤的人。
我追到门口,只看见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塔内重新安静下来。
我站在原地,手里攥着断刀,额际金光未散。吊坠贴着皮肤,烫得厉害,里面的星盘碎片正缓缓旋转,而那缕被截下的赤炎花毒丝,竟开始往碎片中心靠拢,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融合。
我低头看着刀身上的刻字,手指抚过那行“换我来追你”。
忽然,刀尖轻轻颤了一下。
像是回应什么。
远处,塔底传来脚步声,很轻,但不是司徒墨的节奏。
我迅速将断刀藏进怀里,靠墙站定,手滑向袖中短匕。
门缝外,一道影子缓缓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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