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黑山矿场仿佛失去了流动的意义,凝固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周而复始的循环。
陆明渊的身体,如同被投入磨盘的顽石,正在被残酷地打磨、适应。他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粗糙黝黑,手掌磨出了一层又一层血泡,最终凝结成厚实的老茧。他学会了更省力、更有效地挥动那沉重的矿镐,凭借着一丝尚未完全泯灭的敏锐观察力,他开始能隐约“读懂”岩壁上细微的“纹路”,找到相对容易下镐和可能蕴藏灵石的点位。这使得他大多时候能勉强在收工哨响前,填满那个对他而言依旧苛刻的矿石定额,避免了因完不成任务而被克扣那本就少得可怜的食物,陷入体力不支、更加无法完成定额的恶性循环。在外人看来,他和其他矿奴一样,眼神空洞,沉默寡言,终日低着头,尽量减少着自己的存在感,如同一块会呼吸的石头,逐渐被这黑暗的矿场同化。
然而,只有陆明渊自己知道,在他内心深处,那一簇在家族覆灭、自身被囚时点燃的不屈火苗,从未熄灭,反而在绝境的压迫下,燃烧得更加内敛而坚韧。
每个夜晚,当窝棚里鼾声四起,或夹杂着因伤痛、梦魇而发出的压抑呻吟时,他都会蜷缩在那个冰冷角落的阴影里,背对着大多数沉睡或麻木的躯壳,五指紧紧攥着那块贴身藏好、以性命守护的残玉。他摒弃杂念,凝神内视,尝试引导那微乎其微、几乎感知不到的灵气。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锁灵印如同无数道无形却坚不可摧的玄铁枷锁,将他丹田气海和主要经脉节点死死封镇,固若金汤。那经由残玉过滤后,方能渗入体内的一丝丝极其纯净的灵气,如同孱弱的涓涓细流,试图冲垮巍然耸立的巨石堤坝,效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然而,陆明渊没有放弃。他告诉自己,哪怕只能让这枷锁松动一丝发丝般的缝隙,哪怕只能让被禁锢的精神力恢复一点点活性,都是在积攒希望的火种。而且,他隐隐察觉到,每次他运转那微弱灵气,全心感应之时,残玉传来的那股恒定而温润的暖意,似乎能稍稍中和、安抚锁灵印带来的、时刻萦绕在经脉深处的阴冷刺痛感,让他疲惫不堪、紧绷欲裂的精神,得到一丝短暂却珍贵的慰藉与舒缓。这,或许是他能在这地狱中保持神智不泯的重要原因之一。
这天,如同过去几十个黯淡日夜的翻版,在监工永不疲倦的咒骂和皮鞭破空的呼啸声中宣告结束。陆明渊拖着仿佛灌满了沉重铅块的双腿,每一步都踏在碎石和泥泞中,随着沉默而麻木的人流,缓缓挪出那散发着阴寒湿气的矿洞入口。
他沉默地排着队,从分发食物的监工手中接过那一碗依旧是黑乎乎、粘稠如泥浆的糊状“晚饭”,找了个相对僻静的角落,蹲下身,味同嚼蜡般地快速吞咽下去。食物的味道和口感早已麻木了他的味蕾,进食仅仅是为了维持这具身体最基本的运转需求。
窝棚里,各种声音交织成一片绝望的背景音:沉重的鼾声,痛苦的咳嗽,含糊的梦呓,还有角落里隐约传来的、因极度痛苦而压抑的啜泣。陆明渊靠着冰冷粗糙的土墙坐下,感受着肌肉过度劳累后传来的阵阵酸痛,以及后背几道新添鞭伤火辣辣的刺痛。他深吸一口气,排除杂念,正准备像往常一样,悄然握住怀中的残玉,开始那近乎徒劳却绝不放弃的修炼尝试。
就在这时,异变发生了!
没有任何预兆,他紧贴胸口藏匿的那块残玉,突然极其轻微地、但确实无疑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疲惫产生的幻觉!不是渴望导致的臆想!
没错!那块一直以来只是散发着微弱却恒定暖意的残玉,此刻正以一种极其细微、但清晰可辨的频率持续颤动着,仿佛一颗沉睡了万古岁月的心脏,被某种未知的力量唤醒,开始了缓慢而有力的搏动!与此同时,一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温润、蕴含着奇异生机的暖流,从玉佩内部深处流淌出来,不再是被动渗透,而是主动地、涓涓不断地顺着他紧握的手掌劳宫穴,缓缓渗入他那被锁灵印禁锢的经脉之中。
这股暖流所过之处,锁灵印带来的那种如同附骨之疽的阴冷、滞涩感,竟然被明显地驱散、中和了些许!这让他早已沉寂的丹田,都似乎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共鸣!
“这……!”陆明渊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巨大的震惊和狂喜交织冲撞,“这玉佩……到底是什么来历?父亲……您到底留给了我一件怎样的宝物?”
他强压下几乎要溢于言表的激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更加专注、小心翼翼地去引导、接纳这股前所未有的奇异暖流。他发现,在这股暖流的辅助和滋养下,他运转那微弱灵气的效率,似乎提升了不止一筹!原本如同在粘稠胶水中艰难前行的灵气,此刻仿佛被注入了活力与灵性,虽然依旧缓慢,速度却提升了数倍,并且更加凝聚、坚定地在他被重重封锁的经脉中,开拓着微不足道、却真实存在且意义非凡的路径!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隼,透过窝棚顶那个巨大的破洞,望向外面漆黑如墨、无星无月的夜空。是因为此刻的时辰?还是因为今天是什么特殊的天时或节气?亦或是……这矿场深处,存在着某种能引动残玉的未知能量?
就在他心念电转,试图捕捉那一闪而逝的灵感时,掌中残玉的震动和那股沛然的暖流,又毫无征兆地、如同潮水般迅速减弱、退去。不过短短十几次呼吸的时间,它便恢复了之前那种微弱而恒定的温热状态,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异动,仅仅是一场短暂而绚烂的梦境。
那不是幻觉!那是真实不虚的希望之光!
他紧紧攥着那块恢复平静的残玉,感受着它玉质之中似乎比往常更明显一丝的温润感,仿佛经历了一次短暂的“苏醒”后,它本身也发生了一些难以言喻的微妙变化。
这残玉,绝不仅仅是他之前所认为的、仅有宁心静气之效的普通法器!它似乎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条件下,能够被激活,产生某种玄妙的变化,并且,其力量竟然能一定程度上对抗、甚至暂时削弱锁灵印这恶毒禁制的力量!
这个惊人的发现,如同在无尽漫长、冰冷彻骨的黑夜里,骤然看到了一颗虽然遥远、却无比真实、坚定闪烁的星辰,照亮了他几乎被绝望冰封的心湖。
希望!
这是他被投入这暗无天日的黑山矿场以来,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真切地触摸到“希望”的实体!
家族覆灭的血海深仇,身陷囹圛的刻骨屈辱,日夜劳作的非人痛苦……所有这些沉重得几乎要将他压垮的压力,在这一刻,仿佛都因为这块神秘残玉的异动,而减轻了一分。他不再是完全被动等待命运审判的囚徒,他手中,握有了一个可能打破僵局的、属于自己的秘密武器!
他不再急于立刻继续那收效甚微的修炼尝试,而是依旧靠着冰冷的土墙,闭上双眼,仔细地、反复地回味着刚才那短暂片刻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中分析、找出触发残玉异动的潜在规律。是因为月相盈亏?子午时辰的交替?还是这黑山矿场深处,那浓郁灵气或某种特殊地脉波动,在特定时刻达到了某个临界点?线索太少,他暂时不得而知,但这无疑给了他一个全新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方向和炽热的期待。
“爹……您留给我的,到底是什么宝贝?您是否早已预料到陆家会有此一劫?”他无声地摩挲着残玉那粗糙冰凉的断裂面,心中充满了难以解答的疑问,以及自落难以来,从未有过的振奋与坚定。
从这一天起,陆明渊的矿奴生活,在外人看来依旧如死水般沉寂,但于他自身而言,却有了一丝截然不同的内核。
他依旧沉默地挥动矿镐,依旧麻木地完成定额,依旧在监工的鞭影下低头行走。
但每当夜晚降临,他蜷缩在角落时,那份专注与期待,已不可同日而语。
他更加细致地感应着怀中残玉的每一丝微妙变化,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等待着下一次异动的到来。
他开始更加留意周围的一切——天空的明暗,空气的干湿,甚至矿洞深处不同区域灵气浓度的细微差异……他试图从这绝望之地的每一个细节中,找到那可能触发奇迹的、隐藏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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