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政堂筹备处，设在原枢密院的一座偏殿内，虽陈设简朴，却已是“新华”政权试行新政、共商国是的核心场所。
今日，一场关于新税法草案的辩论正在激烈进行，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硝烟。
主持议事的吴用端坐上位，下方分列两派，泾渭分明。
草案由吴用牵头，会同行政院财政司起草，核心在于“摊丁入亩，简化税种，鼓励工商”，计划适度提高对大规模土地持有者和新兴工商业的税率，同时减免普通农户及小商贩的杂税，以期增加国库收入，调节贫富，并为大规模基础设施建设积累资金。
“此税法看似公平，实则苛猛！”一名由卢俊义引荐、原在户部任职的老吏首先发难，他抖着手中的草案抄本
“如今百业待兴，正当与民休息，轻徭薄赋，方是仁政！骤然加税于士绅工商，岂非杀鸡取卵，寒了天下殷实之家之心？若使其离心，则税基动摇，社稷何安？”他代表了旧有既得利益阶层，希望维持低税甚至免税的特权。
另一名与卢俊义私交甚笃的军官更是直白：“就是！咱们兄弟流血打下的江山，如今还要看那些酸儒和商贾的脸色，靠着加他们的税来过活？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依我看，还不如按旧制，或者干脆由委员长定个章程，大伙照办就是，何必在此吵吵嚷嚷！”
支持吴用草案的，则多为一些出身寒微、通过新渠道选拔上来的年轻吏员，以及部分深知旧税制弊病的原宋中级技术官员。
他们引据新近统计的田亩、商户数据，力陈旧制积弊，豪强隐田逃税，导致“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而国库空虚，新政举步维艰。
“《华夏宪纲》言明，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纳税乃国民之义务，岂能因身份而异？”一名年轻吏员激愤道，“鼓励工商，并非纵容其逃税避税！公平税负，方能真正激励生产，藏富于民！”
“藏富于民？尔等是要劫富济贫！”对方立刻反驳。
双方引经据典，数据与情绪齐飞，争得面红耳赤。
卢俊义端坐一旁，大部分时间沉默不语，手指偶尔轻叩椅背，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争论陷入僵局之时，一位素来以“清流”自居、与卢俊义过从甚密的旧宋言官（已转入议政堂），忽然站起身，清了清嗓子，将话题引向了一个微妙的方向：
“诸位，且听我一言。”他环视全场，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凝重
“税法之争，关乎国计民生，确需慎重。然，在下以为，立法之先，更需明‘势’、察‘理’。何为势？如今天下初定，万民仰望，四海或有未宾，然天命所归，已昭然若揭！”
他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吴用，又似无意地望向殿外皇宫方向。
“既是天命攸归，”他提高声调，“执政便当效法古之圣王，行宽仁之政，布浩荡之恩！如此，则天下归心，万民感佩，江山自然永固。若税赋过于严苛，锱铢必较，岂不有违上天好生之德，恐失仁望啊！”
他虽未直接点陈霄之名，但句句都在用“天命”、“宽仁”来影射、施压，暗示陈霄的政策不够“仁德”，与其“天命所归”的地位不符。
此言一出，支持卢俊义的一方纷纷附和，强调“宽仁”的重要性，仿佛加税就是暴政。
殿内气氛顿时变得更加诡异，税法争论俨然有转向政治路线之争的势头。
吴用眉头紧锁，羽扇轻摇的速度慢了下来，他意识到，对方这是在借题发挥。
“好一个‘宽仁’！”一个清朗而威严的声音自殿外响起。众人一惊，纷纷起身。
只见陈霄不知何时已站在殿门口，面色平静，目光却如寒星般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那个发言的旧言官身上。
陈霄缓步走入，示意众人坐下，自己则走到吴用身旁空着的主位落座。
“宽仁，”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带着一丝冷峭，“是对守法勤恳的百姓宽仁，是对阵亡将士的遗孤宽仁，是对一切愿意凭借双手创造财富的人宽仁！而非对偷税漏税、兼并土地、鱼肉乡里的豪强宽仁！”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那言官，以及他身后那些面露赞同的人：“将纵容豪强、罔顾公平，美其名曰‘宽仁’，此乃腐儒之见，亡国之论！我‘新华’立国之基，在于‘依法而治’，在于‘公平正义’！税法，便是这‘法’与‘公平’的重要体现！”
陈霄的声音斩钉截铁，在殿内回荡：
“纳税是义务，更是权利！唯有依法纳税，才能享有‘新华’军民流血护卫的和平，才能享受新政带来的秩序与机遇！公平税负，不是劫富济贫，是让有能力者承担更多责任，是让财富的创造与分配更趋合理，是夯实我‘新华’万世之基的必由之路！”
他最终表态：“吴用军师所拟税法草案，原则通过！细节可再斟酌，但‘摊丁入亩、鼓励工商、公平税负’之核心，绝不动摇！”
陈霄的亲自到场和强硬表态，如同一锤定音。支持吴用的一方士气大振，而卢俊义一方则偃旗息鼓，个个脸色难看。
卢俊义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只是在陈霄表态时，眼帘低垂，掩去了眸中复杂的情绪。待会议结束，他率先起身，对着陈霄和吴用微微颔首，便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地大步离去，其追随者也默然跟随，与另一边仍在兴奋讨论细节的吴用派形成了鲜明对比。
裂痕，已从私下的议论，变成了公开场合可见的分歧。
当夜，卢俊义麾下一位性情鲁直、对议会争吵早已不耐的将领，在营中与几个心腹饮酒时，忍不住发起了牢骚，声音颇大：
“……直娘贼！今日议那鸟税，吵得老子头都大了！什么这个法那个律，啰嗦至极！要我说，有个屁好议的！大哥说怎么办，咱就怎么办！这天下都是大哥带着咱们打下来的，他一句话，谁敢不听？非要弄个什么议会，让一帮子人吵来吵去，徒增烦恼！我看哪，就是有些人想揽权……”
他这番“酒后真言”，却被恰好巡营至此的军法司人员听个正着，虽未当场发作，却一丝不落地记录了下来，次日清晨，便摆在了陈霄和兼任军法司总宪的裴宣案头。
喜欢水浒新纪元：从整顿梁山开始请大家收藏：(m.suimengsw.com)水浒新纪元：从整顿梁山开始随梦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