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震动还在继续，墙壁上的裂痕微微张开，像呼吸一样一胀一缩。陈无咎靠坐在墙边，右手死死压住罗盘裂缝，左手撑在地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额头渗出冷汗，顺着脸颊滑下，滴在衣领上。那把玉色长剑悬浮半空，三道裂纹被金链缠绕，黑气仍在缝隙中蠕动。
就在这时，门被推开。
李慕白快步走进来，手里托着一块泛着幽蓝冷光的碎片。他脚步带风，脸上没有平时的算计神情，只有急切。他一眼看到剑体上的裂纹和陈无咎的状态，立刻开口：“用这个！”
他将碎片抛向空中，同时甩出青铜算盘，在虚空中连敲三下。算盘悬停不动，表面符文亮起，一圈微弱的阵纹在地面浮现。
“北冥玄铁虽不完整，但这碎片浸过龙髓，能承住你头发化出的金链灵性。”李慕白声音低沉，“现在只能试这一招。”
陈无咎抬头看了他一眼，点头。他抬起左手，指尖咬破，鲜血滴落在金链上。血珠刚触到金光，立刻被吸收进去。他低声说：“清歌，撑住。”
剑体轻轻颤了一下，随即缓缓旋转半圈，裂纹正对玄铁碎片。李慕白掐诀催动，算盘飞旋，牵引玄铁碎裂成粉，如细沙般洒落于金链缠绕处。
金光与幽蓝交织，形成一道螺旋符纹，缓缓渗入剑体内部。那符纹像是活的一样，沿着裂纹游走，开始填补断裂的脉络。剑身发出轻微嗡鸣，不再是之前的尖锐刺耳，而是稳定低沉的震颤。
可就在符纹深入剑体的瞬间，地底传来三次沉重撞击。
整个密室剧烈晃动，四角烛火熄灭两盏。炼器阵光芒闪烁不定，几乎要散开。陈无咎脚踝上的金线骤然收紧，像铁箍勒进皮肉，牵动经脉一阵剧痛。他闷哼一声，右手差点松开罗盘。
李慕白怒吼一声，挥袖砸出三枚刻满符文的铜钉，钉入四角地面。铜钉没入石砖，发出“咔”的一声脆响，阵基重新稳固。他额头上青筋暴起，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稳住了！”他喘着气说，“但不能再断！”
陈无咎深吸一口气，借着疼痛让自己清醒。他左手迅速结出一个手印，掌心朝上，五指弯曲如锁。这是锁魂印。他将残余真元注入金链，同时双眼泛起金色光晕。
视野中，气运之色浮现。
他看见地底深处——那具血棺正在缓缓抬升，棺盖缝隙中渗出浓郁黑气。连接自己脚踝的因果线绷得笔直，另一端直指棺内某物。那东西在跳动，像心脏一样有节奏地搏动。
“它醒了。”陈无咎低声说。
话音未落，剑体突然爆发出刺目光芒。
慕清歌的声音响起，不再是虚弱的低语，而是空灵清冷，仿佛从极远处传来：“……琅琊山，在呼吸。”
陈无咎猛地转头看向长剑。
只见三道裂纹齐齐发光，金链与玄铁融合处浮现出古老篆纹，一个个字迹浮现又消失，像是某种失传已久的咒文。那些文字他不认识，但气运之眼下，它们散发着纯粹的金色光辉，压制着所有黑气。
李慕白盯着那篆纹，忽然瞪大眼睛：“固魂咒？这不可能……这种术法早就失传了！”
他顾不上多想，立刻掐诀催动算盘。算盘高速旋转，符文接连亮起，配合固魂咒的力量，推动玄铁粉末彻底融入剑体。金光越来越强，黑气被逼退至裂纹最深处，几乎看不见。
剑体的震颤逐渐平息。
陈无咎仍维持着锁魂印，但左手已微微发抖。他体力接近极限，真元枯竭，全靠意志支撑。他能感觉到脚踝上的金线还在搏动，但频率慢了下来。血棺的震动也减弱了，似乎刚才那一波冲击耗去了它的力量。
“成了？”李慕白低声问。
“还没。”陈无咎摇头，“只是暂时压住了。精血还在，只要鬼千绝不死，控制就不会断。”
他慢慢松开右手，小心地将罗盘移到腿上。罗盘底部仍有黑烟渗出，但比之前少了大半。裂缝边缘出现了细微金丝，像是自发修复的痕迹。
李慕白蹲下身检查剑体，手指轻触玄铁融合处。他眉头皱起：“温度正常，能量流动稳定。如果不再受外力干扰，这封印可以维持一段时间。”
“多久？”陈无咎问。
“不清楚。”李慕白站起身，“但我建议别等太久。那血棺里的东西已经察觉到我们动手了，下次冲击会更猛烈。”
陈无咎看着悬浮的长剑，轻声说：“清歌？”
剑体轻轻晃动一下，一道微弱金光闪过。
“我在。”慕清歌的声音恢复了些许清明，“剑魂脉络正在重建，但需要时间完全愈合。你现在不能离开这里，一旦中断压制，所有努力都会白费。”
陈无咎点头：“我知道。”
他闭上眼，调息片刻。体内真元空荡，经脉隐隐作痛。但他不能倒下。罗盘还在漏气，金线还在，血棺还在动。他睁开眼，重新结印，将最后一丝气运之力注入金链。
李慕白站在阵眼旁，双手按在算盘上。算盘光芒暗淡，显然消耗极大。他没有离开，也没有说话，只是死守阵角。
时间一点点过去。
密室恢复安静，只有剑体偶尔传出轻微嗡鸣。金光流转，玄铁与金链融合的部分已看不出痕迹，像是天生一体。裂纹被彻底封合，黑气完全退散。
陈无咎靠回墙边，右手依旧放在罗盘上，左手垂下。他太累了，眼皮沉重，但不敢睡。他知道只要他一松劲，一切都会重来。
李慕白喘着气坐下，抹了把汗：“至少现在安全了。”
话刚说完，地底又传来一声震动。
不大，但清晰。
紧接着，剑体最上方那道裂纹的封合处，一丝极细的黑线缓缓浮现，像毒蛇探头，悄无声息地爬行了一寸，然后停下。
陈无咎睁眼，目光锁定那点黑线。
李慕白也看到了，脸色一变。
“它还没放弃。”陈无咎说。
他抬起左手，准备再次结印。
可就在这时，剑体突然自主旋转，剑尖直指北方墙壁。整把剑泛起刺目金光，照亮了整个密室。
一股强烈的波动扩散开来，震得两人衣袍翻飞。
陈无咎盯着那堵墙，低声说：“它知道我们在修它。”
李慕白握紧算盘，声音发紧：“接下来怎么办？”
陈无咎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手，重新结出锁魂印，掌心对准剑体，金光再次涌出。
剑体金光不灭，黑线停滞不动。
地底震动渐渐平息。
密室陷入短暂的静止。
然后，北方墙壁的石砖缝隙里，一缕黑气缓缓渗出，贴着地面爬向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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