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紘为难地解释:庄学究是由家母请来的,念着往昔恩情才肯留下。
他性情古怪,从不理会旁人脸面,我也实在无可奈何。
常茂不以为然:盛老夫人如此疼爱瑛哥儿,庄学究岂会不给面子?
常升亦附和:遇上瑛哥儿这般良才美玉,天资卓绝,他当真舍得错过?
盛紘闻言恍然,竟觉得自己方才确实愚钝起来。
待常家兄弟离去,盛紘不禁感慨:若能六元及第......前些日子他那篇《生我所欲也》已让南方儒林赞其有亚圣之姿。
若真成就六元,只怕北方儒林也不得不心服。
但这又谈何容易?
想起科举之路的艰辛,盛紘面色发白——莫说是他,便是给他十辈子光阴,也不敢妄想这等成就。
王大娘子对贾瑛颇有好感,轻声道:若真能六元及第,想来陛下也不会再追究前事了吧?说着忽然想起什么,老爷,如兰年岁渐长,若瑛哥儿安然无恙,或许......
盛紘点头,却又迟疑道:但母亲似乎更中意明兰。
王大娘子闻言顿时黯然。
盛府,林栖阁内。
林戚霜当夜便将墨兰唤醒。
“娘,你做什么?”
美梦被惊醒,墨兰一脸不悦地嘟囔着。
林戚霜展开一条烟笼梅花百水裙:“明日记得梳妆打扮,穿上这件。”
墨兰蹙眉:“小公爷身子不适多日未至,我穿给谁看?”
林戚霜急道:“痴儿!你也到了议亲年纪。
刚听闻冠军侯要来府中进学,此人俊逸非凡。
若能连中六元,不仅皇上赦其死罪,新君继位后更是前程似锦。
你若嫁他,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墨兰眼波流转,频频颔首。
那日贾瑛的风姿犹在眼前。
心中早已暗生欢喜。
次日清晨。
常家老仆驾着马车驶入盛府。
贾瑛与戴斗笠的常氏先后下车。
盛长柏已在门前相候。
他对这位才子满怀钦佩,执手引往学堂。
途中不住询问六元及第之事,忧心若不成恐有杀身之祸。
常氏默默随行,望着贾瑛背影竟生出送子求学的慈母心绪。
更不解皇上为何定要六元及第才肯饶命。
学堂前遇着哈欠连天的盛长枫。
俄顷,两位姑娘联袂而至——如兰活泼灵动,朝贾瑛调皮眨眼;墨兰红妆艳抹,虽艳丽却非贾瑛所好。
“见过四妹妹、五妹妹。”
贾瑛拱手。
如兰怔怔望着这张在天香楼远观未清的容颜,但见眉目如画气度清朗,顿时心如鹿撞,回礼时手足无措。
这番情状引得墨兰暗自冷笑。
(墨兰自忖如兰这般憨态怎配相较?
冠军侯定会倾心于己。
待皇上赦免之日,便是下嫁之时。
“瑛哥哥安好。”
墨兰施施然行礼,笑靥如花。
嬴子月微微颔首。
如兰见风头被抢,气得直瞪眼。
此时明兰方至。
她宛若春阳照人,温婉气质令观者心折。
乍见贾瑛,明兰略显诧异,仍恭谨道:“瑛哥哥万福。”
贾瑛淡淡回应。
盛长柏心中了然,但未曾言语。
如兰、墨兰与明兰皆是他的妹妹,他又该如何置评?
头戴斗笠的常氏亦将一切尽收眼底。
她瞧出如兰与墨兰皆对贾瑛有意,就连明兰那双明亮的眼眸中,也藏着几分对贾瑛的青睐。
可这三个姑娘,究竟谁更配得上贾瑛呢?
思及此处,常氏陡然一惊——自己怎会生出这般心思,竟像是在为儿子挑选媳妇。
未及深思,庄学究已至。
盛长柏等人迅速归座,常氏则留在院外等候贾瑛。
庄学究在此处显然威望极高。
他一眼瞥见贾瑛,眸中顿现光彩。
只觉得此人周身凝聚天地灵气,气度超凡,儒雅非常。
这位年少成名的才子,他岂会不知?南方儒林友人早已来信,盛赞此地出了一位难得的儒家俊才。
近来那句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的妙语,正是出自此人之口。
庄学究不由多看了贾瑛几眼。
今日课程开始。
上午讲授古文赏析,亦有照拂盛家三位 ** 之意。
听着庄学究的讲学,贾瑛只觉其迂腐刻板,不懂变通——而这恰是官场所需。
天子设科举,既为选才,亦为笼络志士,令聪慧之人困于八股文章。
待其难以自拔,草莽之流自然难成气候。
然朝堂之上, ** 又盼臣子机敏善断。
待到那时,方知所选之人早已僵化,全无变通之能。
此事本就自相矛盾,却也不难理解。
世间许多事皆是如此。
譬如女子既盼郎君专情,又望其无所不能,恨不能求个完人独属于己。
可试问:一个完美之人,凭何独钟于你?
这般要求,本就是悖论。
午后授的是策论课程,明兰等人不必参与,却也不得闲——庄学究的夫人为她们安排了音律课。
女子既不能科考,习些音律陶冶性情倒也适宜。
下午庄学究考校贾瑛学问,惊诧得说不出话来。
他愕然发现贾瑛学识竟不逊于己,所欠者不过是压抑奇思妙想的定力罢了。
庄学究明白,贾瑛所缺的只是适合的环境,以及说服自己的契机。
贾瑛需要学会在既定规矩中行事,在框架内展现能力,但这取决于他是否自愿踏入这个束缚的境地。
课程结束后,贾瑛并未察觉自己的出现已搅动盛家。
当他随戴斗笠的常氏离开后,整个盛府却炸开了锅。
如兰回房后愤然推开王若弗备好的茶饮,气得王夫人直戳女儿额头:疯丫头又闹什么脾气?真当为娘舍不得家法伺候?听闻此言,如兰霎时泪如雨下:母亲根本不疼我!
王若弗惊怒交加,转向嬷嬷:听听这没心肝的话!绫罗绸缎金银首饰何曾短过她?这位与荣国府截然不同的老仆连忙劝解:大娘子且消气,姑娘定是遇着事了。
说!今日若说不出缘由......王若弗红着眼睛厉声道。
如兰抹着泪抽噎:母亲若真疼我,怎不早说瑛表哥今日要来?墨兰连烟笼梅花裙都穿上了,如今表哥定觉得我不及她...
又是林栖阁那个 ** !王若弗怒不可遏,转而又将女儿搂入怀中安抚,瑛哥儿迟早会明白你的好。
如兰破涕为笑:表哥最是明眼人,岂会被她装模作样骗去?
此刻林栖阁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墨兰刚踏进门,林戚霜便急问:如何?女儿得意扬眉:瑛表哥定被女儿容貌所迷。
见母亲将信将疑,又补充道:若非长柏兄长在场,他怕是要看得移不开眼呢。
好好好!林戚霜喜形于色,待圣上赦免,我儿便是侯爵夫人了。
忽又想起什么:只是小公爷齐衡也快回京了吧?墨兰闻言怔住:母亲此话何意?当初明明是她自己总夸那小公爷品貌双全......
墨兰原以为自己的才貌已是出众,可见了贾瑛才知世间还有这般人物。
贾瑛风姿超然,清雅如璧,更胜齐衡三分。
林戚霜听罢轻叹:“女儿啊,这话说早了。
你与贾瑛尚未定论,咱们得做两手准备。
万一他不能连中六元,惹来杀身之祸,岂不是人财两空?所以啊,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墨兰略一思忖,深以为然:“母亲说得极是。
我瞧齐衡眼里也有女儿,他看我的神情与瑛哥哥如出一辙,想来二人皆对我有意。”
林戚霜闻言暗自得意。
虽说她只是五品小官盛紘的妻子,丈夫总说自己是太子心腹,待太子上位便能飞黄腾达。
可谁知道朱标何时才能登基?
借女儿的姻缘抬高门楣,又有何不可?
……次日清晨。
常家仆从驾着马车,载着贾瑛与戴斗笠的常氏再度来访。
相处一日后,常氏觉得这少年并无传言中那般不堪,何况自己心底也不愿将他往坏处想。
她思量着,不如寻个机会把话挑明。
马车刚停至盛府门前,另一辆马车也恰好抵达。
车上走下一位眉目如画的少年,正是齐衡。
他素来自负容貌,京中能与他比肩者寥寥——顾千帆勉强算一个,朱允炆稍逊一筹。
此外便只有江湖上号称“黑风息”
与“丰蓝息”
的两位高手能入他眼。
可今日乍见贾瑛,齐衡却是一怔。
他生得一副惹人怜惜的风姿,如弱柳扶风,似白莲初绽,本是形容女子的词藻,用在他身上却恰如其分。
而贾瑛一袭白袍广袖,儒雅中透着洒脱,举手投足间的贵气与从容,远非齐衡所能及。
盛长柏早已在门前相迎。
这位将儒学刻进骨子里的君子,可惜尚未达到知行合一的境界,否则必成当世大儒。
此刻他正为二人引荐。
“冠军侯?!”
齐衡不料这同龄人已建功立业,自己却还依靠祖辈余荫。
若科场失利,怕是要靠家中打点才能入仕。
他当即郑重作揖:“得见侯爷,齐衡三生有幸。”
贾瑛浅笑颔首,未多言语。
观齐衡举止拘谨,显是常年被无形的规矩束缚着。
那约束来自他母亲的管教,而今已成习惯。
常氏此刻也思索起齐衡的身世。
齐衡的母亲与马皇后一族有些渊源,虽不算至亲,却也是为数不多幸存的族人,因此受到朱元璋的关照。
几人一同踏入学堂,墨兰的目光不由得游移起来。
小公爷齐衡生得俊逸非凡,而冠军侯贾瑛更是出众。
齐衡宛如一块温润的美玉,贾瑛则像一柄精致的利剑,各有千秋。
这一堂课上,墨兰的视线总忍不住朝齐衡和贾瑛的方向飘去。
明兰倒是没有多想,深知自己的身份不敢奢望,只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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