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是沈玉的声音。
徐贞月定定地站在门口，等他跑近些再说事。
“你慢些，沈玉兄弟，是家里有事？”
她不禁想到，自己昨日才去看过马春兰的胎象，难道今日就要生了？
沈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还没来得及先顺口气，就急着说道：“嫂子！不好了！我娘子......我娘子刚才一下炕，还没走两步，就破了羊水！要生了！稳婆说情况有些......有些吃劲，我娘让我赶紧来请你过去看看！”
只见沈玉满头大汗，脸色煞白，语气里满是惊慌失措。
徐贞月心头一凛，但很快就镇定下来。
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身看向白芷，吩咐道：“你回家，把我房里衣柜里的小药箱拿来！一切从急，抓紧时间！白芨和忍冬跟我过去！”
说完，她也顾不得自己身上还满是香料气息，对沈玉沉声道：“别慌，我这就跟你过去！”
几人快步朝着里正沈良家奔去，只希望马氏的情况能稍微好些。
傍晚的宁静被打破，一场关乎母子性命的生产之战，即将在桃花村这个黄昏拉开序幕。
徐贞月跟着沈玉一路疾奔，刚到沈良家院子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马春兰压抑却痛苦的呻吟声。
中间还夹杂着稳婆沉稳却带着一丝急切的指导：“用力！春来！再使把劲！看到头了！”
站在门口，徐贞月脑海里无限回放，竟想起了自己生产的那日。
越想仔细想，就越是模糊，想来那日她几乎只顾着疼了。
但......弟妹她这么快就入盆里吗？这么快就开十指了？
徐贞月不得不承认，长期劳作的身体底子实在是比自己的身体底子好太多。
沈玉听到妻子的声音，腿都软了，几乎是被徐贞月拽着走进的院子。
沈良正蹲在院子里抽烟，看似平静，但徐贞月看到，他连续用打火石打了几次火，都没有点燃，想来心里也是紧张的。
见到徐贞月，他这个做公爹的如同见了救星，往前走了几步，强装镇定说道：“侄媳妇！你可来了！稳婆说......说孩子的个头太大，卡住了！你五婶子在里面帮忙呢，这......这可怎么是好！”
“五叔，您别着急，我先进去看看。”
徐贞月定了定神，示意沈玉和沈良留在外面。
她往前走了两步，又想起来只怕还缺人手，忙转身对白芨和忍冬吩咐道：“白芨回去一趟，去找老爷拿一株人参，另外再让钱妈妈给装点鸡汤过来，再跟老爷说，要酒窖最里面的酒，都拿过来。忍冬去厨房烧热水，两口灶同时烧，越多越好。”
说完，她又看向沈玉，“沈玉兄弟，你去拿家里干净的细棉布，我怕不够，多多备些。”
说完这些，她才往产房的方向走。
产房就在沈玉和马春兰的屋子，走到门口，徐贞月特意扬声道：“五婶，春兰妹子，是我，贞月，我进来了。”
得到里面微弱的回应后，她推门而入。
产房内光线昏暗，还弥漫着血腥气。
马春兰躺在炕上，浑身被汗水浸透，脸色苍白，嘴唇都咬出了血印，显然还没开始生，就已经耗去了大半力气。
稳婆站在炕尾，眉头紧锁，手上都是血，情况显然不太乐观。
“袁婆婆，情况如何？”
徐贞月快步上前，一边用热水净手，一边低声询问。
这种情况，显然要先消毒，才好帮着接生，但她无法凭空拿出消毒水。
袁婆婆见是她，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更紧张了，压低声音道：“头是下来了，但孩子太大，肩膀有些宽，卡住了。老身接生这么多年，少见这么胖的娃娃！再耽搁下去，大人孩子都危险！”
徐贞月心头一沉，这正是她最担心的情况——肩难产！
她立刻上前检查，尽量不用手触碰到马春兰的身体。
果然，胎儿头已经娩出，但肩膀牢牢地卡在产道里，胎儿面色已经开始有些发绀。
“弟妹！听着，你现在不能胡乱使劲了！”
徐贞月附身，拨开马春兰眼皮上被汗浸湿的头发，直视她的眼睛，语气坚定道：“弟妹！听我指挥，我让你用力你再用力，袁婆婆，麻烦你再帮我一下......”
她脑海里在努力回忆着前世亲眼看过的处理肩难产的方法。
在这个没有现代器械的时代，只能尽量靠手法了.....
实在不行，她最后才会提出手术，不过想到要剪开......徐贞月心里一阵绞痛。
正在这时，白芷和白芨都从家里赶了过来，一人左手抱着医药箱，另外一个左边抱着半罐子浓浓的老母鸡汤，右边紧紧捏着一个包裹紧实的帕子。
她们手里拿不下，陈嫂也跟着来了，怀里抱着一坛子酒。
忍冬也烧好热水，正在门外候着，因为产房里实在站不下了。
徐贞月瞥了她们一眼，沉声道：“陈嫂留下，你们都出去，热水！”
几个丫头很快出去，屋内只剩下躺在炕上，无比难受的马春兰，袁婆婆正在炕尾按着她的双腿。
五婶斜坐在炕沿，用帕子轻轻擦拭马春兰额间的汗水。
徐贞月不紧不慢地安排，“春兰妹子，你这样下去，只会脱力昏迷，听话，先喝一碗鸡汤。五婶，劳烦你喂一下鸡汤。陈嫂，你去用酒给剪刀消消毒，等会儿要用。袁婆婆，您也累着了，先歇息歇息，等会儿有得是忙呢。”
等马春兰喝完大半碗鸡汤，徐贞月这才继续引导她调整呼吸。
“春兰，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哈气，放松......对，放松......”
她生怕马春兰会因恐慌和疼痛本能地向下用力，那只会让孩子的情况更加严重，大人也会脱力。
同时，她让袁婆婆协助，尝试进行趾骨联合上压。
她自己则是用烈酒仔仔细细地又洗了一遍手，小心翼翼地将酒探入，寻找胎儿被卡住的前肩，试图将其向胸骨方向推压，使其内收，同时温柔地尝试旋转胎儿双肩，使其进入盆骨的斜径，这是最可能解锁的方式。
产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马春兰的呻吟声也变得断断续续，袁婆婆额头见汗，徐贞月更是全神贯注，额角青筋隐现，手上的动作却依旧保持着稳定和轻柔。
她知道，此刻任何粗暴的操作都可能导致产妇产道严重撕裂或胎儿臂丛神经损伤。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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